贏了,百年歡喜。輸了,一敗塗地。
他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裏跪多久,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究竟是如何。
他不想去想,不敢去想自己輸了的後果,他知道自己對於這宮牆來講意味著什麼,更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有多麼重。
耗盡了那麼多的生命,流盡了那麼紅的鮮血,多少人的死亡,才是鋪成了他如今的這條道路,又是多少的家破人亡,才鑄成了他現在的高枕無憂。
他不能辜負阿爹,更不能辜負這些為他奪回天下的戰士們。
沒有那些人的犧牲,他不會有今天的一切。
所以,他不能隻為自己活著,那些人的心願,那些人的夢想,他要好好的活著,才能替他們一一實現。
那,她呢?
他終是動了動眼眸,抖落了眉睫上些許雪絲。
他不敢再想了。
眼前朱門終是緩緩打開。
他身子一僵,四肢都是被凍的麻木不仁,好久才是抬起了頭,看著麵前的人。
艱難的開了口,嗓音都是被凍的破碎了些,道:“姑姑……”
那女子冷著眼看著他,捉摸不清情緒,良久才是沉著臉,道:“起來。”
他眼底一黯,緩緩低下了頭,低了嗓音道:“姑姑若還是不肯答應,央聿不敢起來。”
那女子臉上染了怒氣,道:“我讓你起來!”
央聿未起身,卻是緩緩閉了眼睛。
那女子終是氣的厲害,拿起一旁的暖爐便是向他狠狠砸去。
鮮血順著他的鬢角流下,落在雪地上,說不出的妖嬈。
他動了動唇角,嘴角酒窩苦澀:“姑姑,您別氣傷了身子。”
那女子眉間皺的厲害,看著他額上暈開的鮮血,心中卻是又氣又恨,道:“你若是還叫我一聲姑姑,又何必在這裏存心氣我?!”
央聿喉結緩緩聳動了下,咽下滿腔情緒,道:“姑姑,我從沒有想過存心氣您,我是真的,真的喜歡她。”
“閉嘴!”她鳳目挑向他,怒道:“你可以喜歡任何人,迎娶任何人,哪怕你後宮三千,哪怕你妻妾無數,偏偏就是她,就是不能喜歡她!”
“姑姑,”他深深的歎了口氣,那股寒冷像是刺入了心底,“為什麼要逼我呢?”
她上前幾步下去,白雪入膝,道:“你是男子,斷然是跟你阿姐不同的,我一直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哪怕那時候你從外麵帶回來那麼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我都從未多問你一句,你是做大事的人,那些不該有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撇棄,可誰知道,你如此讓我失望!”
她紅了眼睛看著他,道:“央聿,你竟讓我如此失望!”
“當年,你阿爹他從未想要那皇位,卻是被自己的親弟弟逼的不得不反,那麼多人在皇城為了護你阿爹一命,將自己的九族都是陪了進去,你阿爹是背負了多少的鮮血才是從皇城逃了出來,又是付出了多少的艱辛與痛苦才是重新回到了這皇城,你知道這有多難麼?”
她更是上前了幾步,卻像是站也站不穩,道:“當年的皇城,就像是一根永不會痊愈的刺,狠狠的刺在他心中,疼的他連喘息都是費勁,你的娘親,你未出生的弟弟,還有那些人,不顧一切救他的那些人,怎麼都是散不走,整日整夜的在他耳邊哀鳴,容不得他有一刻放鬆,一刻怠慢,他就像是空留了一個軀殼,活在這世上,隻是為了讓那些逝去的人安息,他的苦,他過的有多苦,你身為人子,可曾知曉過?”
她終是落淚了下來,近乎歇斯底裏的道:“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不會喜歡一個那麼一個妖孽!她是妖!你阿爹說的話你都忘了麼?你怎麼敢喜歡上她,費了你阿爹那麼多年栽培你的心血!你對的起你阿爹,對的起你的娘親,對的起那麼多為了你而死去的千千萬萬的人麼?”
央聿心裏疼的厲害,雙腿像是染了洗不掉的血腥,被底下的無數的冤魂拉扯著,像是要將他拉入無邊無盡的深淵。
淚水混著鮮血在臉龐上,傷口火辣辣的,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
雪愈下愈深,來勢洶洶的,朦朧了世人的眼睛,像是要抹淨世間所有的不堪和灰塵。
她看著他,終是緩緩伸出了手,撫上他的鬢角,眼裏是心疼與無奈,柔和了姿態,道:“聽姑姑的話,放她出宮去,這世間女子那麼多,何必非要留著她一個。”
央聿未答她,良久,才是抬起了眼睛看著她,眼裏盛滿荒涼,道:“姑姑此舉,是想將央聿的心也一並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