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貴人走出翠熙宮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一旁費力攙著她的楚選侍似乎在說什麼,但她卻什麼也聽不見,腦海裏全是燕王妃越青晏含笑輕啟的朱唇,一字一句都仿佛淬了劇毒——
今天的事情,若是讓本王妃聽到一句不想聽的,本王妃就會讓你,還有你那個四品的爹,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翠熙宮門檻甚高,宋貴人精神恍惚,一腳絆住,登時踉蹌著翻倒,楚選侍自己站著都已勉強,哪裏還拉的住她,反被她拖著摔成了一團。兩人在門口望風的宮女聽見動靜一回頭,嚇了一跳:“主子?!”忙迎上去攙扶:“這、這是怎麼了啊?!”
哪知道一碰宋貴人,宋貴人竟恐懼的一縮,整個人抖成了篩子,抱著腦袋一個勁求饒:“王妃饒命,嬪妾什麼也不知道,嬪妾什麼也不知道……”
她畢竟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從小嬌慣長大,順風順水的沒經過什麼風浪,進宮就封了貴人小主,是同期秀女裏除了師雲玥位分最高的,自然被周圍人奉承的飄飄然,被青晏狠揍的時候,她尚且還有口怒氣撐著,一心想著要稟告胤帝給自己撐腰,可青晏隨後的話就完全澆滅了她最後那點妄想——去胤帝那裏告狀,她和她的家族隻會死得更慘,於是這一口氣頓時就泄沒了,精氣神一散,整個人也就頹了。反而是楚選侍,位分低沒那麼嬌慣,心智也更成熟冷靜,雖然在屋子裏麵對越青晏時,唯唯諾諾好像怕得不得了,可一出院門,眼睛立刻活泛起來:“哎呀呀,宋姐姐,你可不能在這兒趴著呀,萬一讓人瞧見可就不好了!”
兩個宮女麵麵相覷,都想不明白這人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出來就成了這幅模樣?
宋貴人的貼身宮女是她娘家帶進來的,眼見宋貴人如此,登時急得不行——宋貴人若真有個好歹,宋家找不到別的宮女太監算賬,又豈會輕饒了她?連忙去問一旁的楚選侍:“楚小主!我家小主這是怎麼了啊!”
楚選侍翻了個白眼:“怎麼了怎麼了,你自己沒眼睛看麼!宋姐姐中了暑,身體不舒服,還不快扶她回宮休息,戳在哪裏當死人啊!”
宮女平白挨了一通臭罵,宋貴人那樣子鬼才信她是中了暑,失心瘋倒是差不多,這裏頭必然是有什麼不能說的,她不敢造次,連扶帶扯的攙起宋貴人,跌跌撞撞的往回走。楚選侍自己也渾身疼痛,卻不敢表現出來,隻得硬撐著,生生出了一額冷汗,幾個人來的時候趾高氣昂,回去時卻如喪家之犬。等快走到一處宮道岔口時,楚選侍借口內急落在了後麵,等宋貴人主仆一走遠,便催著宮女扶自己向那岔口走去,而那個方向正是去禦花園的。
翠熙宮裏,鈺兒已經把小荷扶進了屋子,打算幫她檢查處理下身上臉上的傷口。青晏打得累了坐在一旁軟塌上休息,師雲玥則滿臉歉意的站在小荷麵前,握著宮女的手,心痛道:“你這傻丫頭,我不說了麼,攔不住就不要攔,我就算讓她們說幾句又如何,不痛不癢的。”
小荷憨笑著,她臉頰已經紅腫,下巴上兩道醒目的血痕乃是宋貴人指甲劃出來的:“奴婢就是看不得她們說娘娘壞話,上次奴婢就沒能保護好娘娘,害娘娘受傷,可後悔死了。”
師雲玥感動的落下淚來,小荷又手忙腳亂的去給她擦:“娘娘不要哭,您臉上還有傷呢!”
主仆二人在那邊一個哭一個勸,倒是情深義重,場麵感人,一直在旁邊扶著宮女的鈺兒卻頗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師嬪娘娘,還是先讓奴婢幫小荷姑娘檢查下吧,奴婢看那兩人下手極重,若是處理晚了,怕有什麼不妥。”
她話一出口,青晏眉毛一動,掃了丫鬟一眼,招呼師雲玥道:“姐姐先過來坐吧,青晏還有事情不解。”
師雲玥忙點點頭,走到青晏身邊坐下。另一邊,鈺兒便把小荷領進內室看傷,外室裏,青晏詢問了那兩人的來曆身份,直覺這兩人過來找師雲玥麻煩有些蹊蹺。
師雲玥說,她跟宋貴人、楚選侍都是同屆選秀入宮的,那一批有七個人,她和宋貴人都封了貴人,是裏麵位分最高的,其餘有封選侍的,也有封侍人的。許是競爭心理作祟吧,宋貴人與她關係素來不睦,楚選侍巴結宋貴人,得知她落難,過來踩低她也很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