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沙無奈,隻得拱了拱手退下了。
當他邁出皇帝寢宮門口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帶著丹藥前來進上的西遼國師,南懷沙由不得停住了腳步:“大國師,好久不見了!”
西遼國師雖是老態龍鍾,精神倒還矍鑠,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樂嗬嗬地笑道:“是北院大王啊,真是許久不見了,大王安好?”
“本王是否安好,國師不知麼?國師夜觀星象,連兩國之間交戰勝負都能夠提前預知,又何況區區一人之安危呢?”南懷沙冷哼一聲,翻了個白眼。
西遼國師的手捋了捋胡子便放下了,他抬眸掃了一眼南懷沙,唇角扯起一絲笑來:“大王說笑了,天下人何其之多,設若人人有星,成何體統?所謂夜觀星象,不過觀王朝氣脈,興衰成敗罷了,個人安危,不在天象,而在際遇也。”
南懷沙冷冷一笑:“本王安危,便與西遼氣數相幹,若西遼能東征南燕,蕩平落雁關,雄踞支枕河,本王有何愁何苦?”
西遼國師微一挑眉,嗬嗬笑道:“王爺為國為民,老朽佩服佩服。”
南懷沙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西遼國師望著他的背影,目送他出了宮牆,方斂下笑意,冷冷地哼了一聲:“王朝氣脈,興衰成敗,唯人而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人何以為天下?王朝氣脈,看得也不過是人之命罷了,但似你這等芻狗之輩,憑何肖想躋身於天上眾星?自不量力!”
他惡狠狠地罵了一通,長舒了一口氣,複又樂嗬嗬地笑了起來,轉過身去推開宮門:“陛下,老朽與您送藥來了……”
如今且說南懷沙出了宮門,怎麼想怎麼覺著心裏憋氣,但如今老皇帝極其信任這位大國師,設若他不能想辦法改變老皇帝的想法,那麼無論他怎麼做,都隻能被這個國師輕飄飄地破解了,想要改變老皇帝的想法,最好的辦法便是改變他眼裏國師完美無缺的形象……
想到這裏,南懷沙劍眉一挑,登時想起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幽曼公主南琢。
南琢是老皇帝最小的女兒,今年也不過一十有四,自出生之日起便不曾開口,老皇帝曾經請過巫醫為其診治,巫醫掐弄了好一會兒,也隻能搖搖頭,說天意如此,公主的病非人力所能及,隻能依靠天意,也許某一日見到那個天定之人,公主就能夠開口說話了。
巫醫的話太過荒誕,老皇帝自然不曾如實去做,但這句話卻被老皇帝記在心裏,南懷沙聽說,當日西遼國師出現的時候,老皇帝本來對他不甚在乎,想要趕他出去,竟是被老皇帝抱在懷裏的十幾歲的南琢扯住了老皇帝的衣襟:“父皇,他是天定之人,別趕他走!”
十幾年無法說話的女兒突然間開口說話,老皇帝感動地不禁老淚縱橫,同時也對這位西遼國師刮目相看,啟用了這位西遼國師作為觀星者,而這位國師在做觀星者的同時頻頻預測準了西遼的大事小情,老皇帝也一天比一天相信他,終於有一日,這位觀星者再一次預測準了西遼少有的暴雨,老皇帝下旨冊封其為國師,讓他達到了今天的地位。
可以說,若是沒有南琢,隻怕就沒有今日的西遼國師,而自從觀星者當上了西遼國師之後,便以為南琢治病為由,讓南琢跟在他身邊,所以要問關於西遼國師平日裏的言行,找南琢詢問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南懷沙想到這裏,腳步不停,立刻就拐去了西遼國師平日裏工作的地方,觀星台。
此時西遼國師不在,偌大的觀星台不免顯得冷清,饒是南懷沙做好了心理準備,一進門還是被嚇了一跳,隻見觀星台之中陰森幽暗,不知什麼東西散發著幽幽的藍光,映得玄鐵鑄就的房屋整個兒泛著幽藍的光澤,屋頂上嵌著數不清的夜明珠,此刻也散發著溫潤的光澤,讓整個屋子好似深夜的星空一般。
在星空的盡頭,南懷沙看見了南琢,十四歲的少女由於長期居住在宮裏,不曾出過門吃過苦而顯得蒼白文靜,在她臉上依稀可以看出遺傳自老皇帝那嬌豔妃子的美貌,卻又因自小不能說話而多了幾分穩重。此刻的少女背對著南懷沙,是以南懷沙隻能看見她穿著月白色的長衣,挽著琉璃色的披帛,長長的裙擺攤在地上,映著烏油油的發,竟有些清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