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析木玉質地雖好,雕刻也著實精細,但對於景皇六十大壽這樣的場合,又有眾皇子在前獻禮,隨便挑出一個的禮品都比他貴重,這怎麼看也不該是能討得了景皇的歡心呀!
淩昱抬頭,直視景皇,尚不滿十六歲的少年嗓音還帶著點稚嫩和變聲期中的沙啞:“民以食為天,百姓萬民都是父皇的子女,父皇不光是兒臣們的父皇為兒臣們操心,更要為這天下千千萬萬個兒女們的生計操心。在父皇的壽誕之上,還有什麼禮物比得過您看見自己的子女們飯有所食,衣有所穿更值得開心的呢?”
景皇臉上仍沒有什麼表情,依舊淡淡地看著寶座下這個從未被他注視過的兒子還能說出什麼令他震驚的言語。
“自明泰元年,父皇登基,勵精圖治,旰食宵衣,明泰三年,親征絞殺湘南流匪,解除先帝在時的匪患之憂,還湘南一帶百姓安寧;明泰四年,西境幹旱,湘南又遭水患,民不聊哉,父皇私訪感同身受深感痛心,帶頭連同後宮縮衣減食為災民們發放賑災糧;來年,災情減緩,父皇和母後效仿軒轅大帝禦駕親耕,與諸民共勞作共豐盛。”
淩昱頓停,看向景皇。果然見景皇神色恍惚,陷入回憶之中,偶有痛苦的神色溢出。
淩昱怔。為何會是......痛苦和掙紮?
他再緩緩開口:“父皇垂憐百姓之恩,萬民不敢忘,兒臣們以父皇為榜,更是時時銘記於心。這株稻穗,是當年同與父皇同耕中的一人所製,其祖傳善雕,當年北旱南澇,為了生計棄了祖傳的手藝還鄉歸田,卻得幸與父皇一起收獲了災年後的第一批救命糧,一直念於心感於德,刻下這株四十年前的豐收。百姓豐收之悅,兒臣願獻予父皇!”
“好!”
“好!”
“說得好!”
三句連聲稱好,彰顯了景皇此刻不平靜的內心。
所有景國的老臣們在淩昱不卑不亢的話語中思緒飄向了回憶。那是景皇初初登基勵精圖治的時代,景國在年輕的景皇帶領下,盡管初期遭遇了流匪侵擾和天災人禍,卻也是愈發繁榮蒸蒸日上,他們這批老臣還未老,在精明能幹又不缺仁德的新帝所建立起的新興朝廷裏,誰沒有一腔熱血想要施展抱負?
隻是,年輕時憂國憂民的景皇是在什麼時候不再理會民生國事開始耽於享樂、沉迷酒色的呢?
朝廷裏有了王承邑這樣長袖善舞的奸佞小人,景皇隻顧著施用各種手段牽製朝中勢力,卻在無心在百姓之上。
淩昱的一席話,是勾起景皇內心深處掩藏下的最後一抹柔情,何嚐不是他們這批半截身子都入土了的老臣們最深深的追念,那是他們年輕歲月裏的熱血與抱負。
景皇今日第二次走下首座。
第一次,是青銅神木帶來的巨大驚喜,是他君臨天下之途又邁出一步的象征。
第二次,是他透過淩昱看到了四十年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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