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浪沙淘盡英雄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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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義煦輕笑了笑,從地上慢慢的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第二日,孝帝在文武百官麵前宣讀了禪讓詔書。西州王高義璽繼承皇位,年號中興。

山呼萬歲,叩拜如儀。

……

臨行前一天晚上,高義煦來到了虞妃的下處。

自打逃難到西州以來,她就再沒被聖上召幸過。

退位詔書一宣讀下來,等於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高義煦走到門口,身旁跟著的太監要揚聲叫虞妃出來接駕。

高義煦擺了擺手,作罷,邁著頹廢的步子,推門走了進來。

屋裏疏燈蔽燭,虞妃蒼白著一張臉,坐在床頭,憔悴的不成樣子。聽見門響,抬起頭來,見著了高義煦,先是看怔住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見真是高義煦不是看眼花了,一下子就紅了眼睛哭將了起來。

高義煦站在門旁邊,站了半天。

虞妃見高義煦遲遲不進來,怕他轉頭走了,一邊哭著,一邊站起來奔撲在了他懷裏。

溫柔軟語說了一番感人肺腑之言,得來高義煦輕輕一聲歎息,和一句話。

“我現在已經不是皇上了,明日啟程去江南,跟不跟著隨你。”

本來已經萬念俱灰了的虞妃聽到這句話眼睛一下子靈動了起來,依偎在男人懷裏,含淚說道:“皇上當不當天子都是臣妾的天,有天在,臣妾才能活著,皇上去哪裏,臣妾就跟著去哪裏。”

高義煦道:“如果你不願意追隨於我也可以,現下收拾行囊,我連夜送你離開,從此拋卻前生之事,安安心心當回普通百姓,過普通的日子,一世平安無虞。”

虞氏聽著這話,低頭半日裏一聲兒不知。

高義煦道:“你若想走,我護送你安全的離開,不必有顧慮。”

虞妃靠在高義煦的懷裏,溫柔的道:“臣妾不走,皇上不要攆臣妾走好不好,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就讓臣妾陪在皇上身邊,照顧皇上衾枕櫛沐,飲食起居好不好?”

……

又一日。

邵太後在暖閣裏坐著,高義煦臨行前特來拜辭。

她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終日虔誠念著,沒有人知道在祈禱著什麼。

高義煦行過了大禮,欠身跪坐在邵太後對麵,笑著說:“兒臣要走了,去江南。”

“什麼時候啟程?”

高義煦答:“這便走,以後不能在母後身邊照顧了,母後萬物保重自己。”

邵太後閉目念了聲阿彌陀佛,就再沒同高義煦說一句話。

偏殿裏,虞妃將連夜收拾出來的一包又一包的金銀細軟交給身旁服侍著的宮女。

權衡之後,她想著,不做皇妃,做王妃也好,總比再做回普通百姓的好。

此番下江南,他隻帶了她一個人。就連皇後吳氏,哭著跪地祈求同行,他都沒同意。

臨上車之前,高義璽親自過來辭行,兄弟二人對飲,聊了良久,都是年少時的舊事。

高義煦是笑著上路的。

高義璽站在高處,看著那車駕漸行漸遠,終於輕輕舒了一口氣。

一旁站著的貼身心腹問:“聖上真放他走?”

正午的陽光照在他明黃色的龍袍上,明亮耀眼。

江山真的易主了,十數年的忍辱負重當真值得,他謙和的容貌下,終於顯露出了那氣宇軒昂來。

“孝帝如此昏庸無能,是太後之過。”新君評價道。

高義煦從西州取道揚州,途中穿過長江。

一路所見,滿目蒼夷,爭戰之後的慘烈景象,一幀一幀紮在他的心裏。

下了馬車,上了官船。

他,虞妃,貼身太監三人,外加滿船的金銀珠寶,獨乘一艘大船,駛向了茫茫的江心。

亡國後主曾經吟過: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高義煦站在船板上,看著兩岸的青山,微微的舒了一口氣。

好在齊國沒亡在他手裏,他不是亡國之君。

幸甚至哉。

船艙裏虞氏走了過來,將夾棉的披風輕輕為他披上,溫柔道:“江上風大,聖上保重身體,當心染了風寒。”

高義煦溫聲道:“小時候多好啊,小時候一點也不害怕生病。”

虞氏側過頭來耐心的聽著他說話。

“我,二哥,慎子,希樂,東子,阿錚,翎兒,那時候我們都在一塊玩的,數九寒天,出了皇宮,在大雪地裏頭打滾兒,誰尊誰卑,誰是主子誰是奴才,都不論那些。

“一根糖葫蘆幾個人輪著吃,翎兒先吃,然後阿錚,希樂,等到了東子那裏,嘴張得老大,一大口全給沒了,我和慎子就急了,一人抱著東子的腿,一人把著他胳膊,讓二哥收拾他,最後硬從東子嘴裏扣出來一顆,給誰誰不要,二哥見著,就又塞回東子嘴裏了,惡心的以後誰也不吃糖葫蘆了。”高義煦麵帶微笑回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