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九月正是“秋老虎”最猛的時候,所幸有陰涼的秋風,午後的院子就算不上炎熱。兄妹二人這日窩在小院裏看書,本該是一片閑適靜好,卻被喜兒慌亂的腳步和喘氣聲打破。
兄妹二人避居在國公府偏僻的木槿院,很少過問前院的事,看下人們這副慌慌張張的樣子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且這種表現多半是他們的母親跟父親鬧上了。這種事他們兩個小娃娃哪裏管得著,無外乎是裝裝樣子去前院跪著。所以顧彥清以為今天又要去跪了,想讓人去把膝墊拿來。
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喜兒就像個死了娘的孩子一樣一屁股坐在廊下嚎哭起來,又急又難過,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場麵相當不好看。兄妹二人麵麵相覷,有不好的預感。
難道……父親和母親動手,有一方重傷或者死掉了?兄妹倆很不厚道地想。
這也不能怪他們冷情,實在是從出生至今,父母的意義就像冠名,對他們兄妹少得可憐的照顧,也多數出於他們是顧家子弟的原因。
“你若是不能好好說話,便到外頭哭去。鬧得人不痛快。”顧長煙皺眉不滿。
聞言喜兒爬過去抱著顧長煙,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不禮數了,一邊哭一邊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姐……我苦命的小姐……他們怎麼能那麼對您……”
顧彥清駭然,大喝,“喜兒你在說什麼,妹妹怎麼了?”
顧長煙也知道出了要緊的事,而且還跟自己有關。於是使了個眼色,翠兒和婆子們都去外麵守著。她拉喜兒回到小書房,顧彥清緊隨其後並關上門。“喜兒你給本少爺說清楚,若是有一句瞞漏,我就讓人把你發賣了。”他著急,但喜兒這副樣子,怕是需要緩緩。
喜兒喝了口水,嗆了一陣,好不容易鎮靜下來,緊緊抓著顧長煙的手,幾乎要勒傷那幼兒稚嫩的手指。顧長煙知道她情緒不穩,也不掙脫。喜兒抽泣地把來龍去脈一一道出,而兄二人臉色都極為難看,顧長煙甚至是蒼白。
原來今天晌午,顧政下朝回府後就命人去請陳夢鈴,夫妻二人關在正房裏,也不知道談了什麼,隻聽到可怕的動靜,似乎裏麵的東西全砸了。但是沒有人出來,而陳夢鈴的聲音則越來越清晰,最後以她摔門怒走而結束。
陳夢鈴的陪嫁段嬤嬤是喜兒的娘,在陳家十分得臉,陪嫁過來後就一直管著陳夢鈴屋內大小事務,陳夢鈴從正房回到自己院子後就怒砸了一堆名貴器物,段嬤嬤也總算從主子嘴裏得知這件荒誕的事。於是忙讓人把喜兒叫來,將事情跟她說,讓她轉告顧彥清和顧長煙,顯然這件事必須要他們母子三人同心才能挺過去。
“夫人說大小姐不想嫁給四皇子,老爺應下了,但是又不想失了這樁聯姻,便請人去托祝賢妃跟皇上迂回此事。夫人說皇上已經答應了,待小姐及笄了便成親。小姐……您說這可怎麼辦?老爺為什麼要這麼對您?大小姐是他的女兒,您就不是他的女兒嗎?您……才十歲啊……他怎麼能……”喜兒泣不成聲。
喜兒這段話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顧彥清還沒緩過神細想,但顧長煙已經冷靜下來細細分析。
皇上有九個兒子,太子同四皇子都為皇後所出,皇後久病纏身不得皇上重愛,反倒讓生了七皇子和九皇子的祝賢妃鑽了空子當上了四妃之首。祝賢妃多年來深得皇上寵愛,娘家顯赫,這後宮明麵上是皇後為主,可人人都知道那個要風得風的人不是她。
顧政為了顧長惜求到了祝賢妃跟前,那麼可以理解為他選擇了站隊。而偏偏死活不舍棄這樁婚,估計是還把它當做一條退路。可祝賢妃願意梁國公府這般牆頭草的行為?肯定沒那麼簡單。還有一個令她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皇上為什麼會答應,畢竟這樁婚事是先太後定的,又幾乎人盡皆知,皇上不怕宗室的議論,禦史的筆嗎?
突然,顧彥清飛奔出去,顧長煙知道他定是要去前院找顧政,於是顧不上這麼多也跟著追出去。這個節骨眼上什麼都沒明朗,哥哥直接找父親肯定沒好結果,保不齊還要被一頓責罰。這個世界上她最親的親人,她怎麼舍得他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