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清深夜才回北望軒,原就沒有幾兩肉的小小少年,在這些日子的奔波下更瘦得脫形。但顧長煙看得出,他累並快樂著,眸中的神采是她過去從未見到過的。
“奴婢玖玖(聞香)拜見小姐。”隨顧彥清回來的還有兩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鬟,相貌平平,都長了一雙吃過苦的手。
顧長煙不用猜都知道是顧彥清買回來供她使喚的。要說這幾日她沒丫鬟伺候,許多事都要親力親為,比如打掃鋪床,洗衣熨燙。她倒是不在意,也沒有不習慣。可顧彥清卻不希望她真就此下去吧。
顧彥清多賃了一間客房,給兩個丫鬟住,順便放一部分他們兄妹慢慢增多的行李。兩個丫鬟都不識字,顧長煙不喜歡身邊的人沒文化,所以打算到金陵安頓下來後,再請人教她們。
龔嬤嬤和喜兒、翠兒幾個還不知道他們兄妹已經脫困,顧長煙也暫時不打算給他們送消息。雖說被除族,與顧家再無關係,但梁國公府的人恐怕還對他們兄妹上著心,要是知道兩人還在京城,並且過得沒有很差,他們恐怕不會太高興。
顧長煙向來是個穩妥的,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在江南安頓下來後再與他們聯絡。若是他們還想跟著兄妹二人,她到時候再想辦法。
有了兩個小丫鬟,顧長煙從家務中脫身,開始準備要南下的東西。介於他們兄妹倆都沒出過遠門,她不想路上碰到什麼亂七八糟的阻礙,所以挑選了一家京城裏比較有名望的鏢局,由他們護送到金陵。
這一天忙下來也夠嗆,不過顧長煙沒有忘記與徐野的約定。二更時分,她在北望軒外見到了等候多時的徐野,同行的還有一名年輕人,他負責趕車。徐野也沒有要介紹的意思,顧長煙也不問,直接上了馬車。
二更時分的京城大多數區域都是寂靜的,馬蹄聲、車轅聲顯得異常清晰。
“除族的文書已經蓋上京定衙門大印,你們兄妹從今往後再不是顧家人。”不得不說顧彥清那兩位族兄仗義,其中一人為了讓族裏盡快將手續辦結,自己摔得遍體鱗傷,回家向長輩哭訴遭人圍堵毆打,懷疑是北岸那些幫派幹的,恐怕顧彥清欠的不止一家的錢。
這下還得了,已經牽連到了旁支子弟,再拖下去隻怕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難以善了。族裏的孩子們不知道從哪聽說此事,都嚷嚷著不敢出門。尤其是女孩們,生怕被輕薄了去。
見顧長煙沒吭聲,徐野接著道:“在金陵落戶的事你不必煩心,我已經將你兄妹原有的戶籍文書調出,你們出發前一日發往金陵府。還有,你哥哥已經拿到路引。”
這麼周全的麼?顧長煙對徐野的本事又多了一層認識。話說這人還沒當官吧,怎麼口吻那麼輕描淡寫。顧長煙不禁想起燈會那晚,徐野那句“小意思”。有些好奇這世上有什麼事是他解決不了的?
“殿試是哪日?”因為不怎麼關心科舉的事,她隻知對方要大考,卻不知具體日期。
“後日。”
顧長煙吃驚,“這麼快……”
她有些擔心了,這陣子徐野一直在為他們兄妹忙前忙後,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溫書。若是因為他們耽誤了一生的前程,她會過意不去的。
“快嗎?”徐野隻覺得朝廷今年拖拖拉拉,一點都不幹脆。
忽然一隻小手握住他的手腕,他愣愣地望著眼前的小姑娘,對方一臉認真,眼睛亮亮的,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鄭重。
“若是將來你過得不如意,就來金陵,我養你。”
越想越覺得徐野估計得考砸,她也沒聽說殿試可以下一輪再戰,那麼後日便是一考定終身了。顧長煙愧疚得想哭,好好一個國之棟梁,就因為他們那幾分火鍋交情,生生被耽擱了。
“……哦。”鬼使神差的應下。
馬上徐野就被自己震驚了,他剛才明明想說的是,不至於,考試這種事對於他沒有難度。可對上小姑娘那張忽而痛心疾首忽而要大殺四方的小臉,不知怎麼的就沒說出口。
算了,就這麼著吧。
到了梁國公府外,徐野讓她先在車上等一炷香,7自己下車和趕車的年輕人走到牆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