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煙喝了水,總算從爬山的疲憊中緩過來。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無量殿外的竹陰遊廊,上邊牢牢地釘了供人歇腳的木凳。唯一不好的地方在於沒有遮蔽,若是碰到雨雪季節,這裏也隻能觀景了。
他們都沒料到玄棠這一去就再沒回來,也不知等了多久,顧彥清按捺不住,拉住三名經過的小道士,詢問玄棠在何處。那三名小道士年紀約莫七八歲的樣子,麵麵相覷,然後才好心告訴他們,玄棠就在不久前已經下山,大概要過幾日才回來。
顧彥清有個不好的念頭,於是又攔住了要走開的三個孩子,問他們雲台子在不在。
“師尊這三日客滿,三日後要閉關,怕是不能見幾位。”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玄棠明知道雲台子沒空見人,卻還是收了他們的銀子。現在倒好,人一溜煙跑了。若非他主動問詢,怕是在這清涼觀呆到明年也見不上雲台子。
“回去。”小少年沉聲道。
顧長煙本就對此行沒什麼興趣,自然是樂得下山的。
三人原路折返,走了半個多時辰,就見車夫總算把馬車趕上來。顧彥清沒有心情再回清涼寨過夜,讓車夫快馬加鞭回京,若是來不及進城,就在外城的客棧住一晚。
路上小哥哥板著臉,若不是稚氣未脫,顧長煙都覺得有些怕他。
挪了挪,挨上小哥哥,“你覺得程這個姓如何?”相傳始於周朝,是兩族的後裔。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個姓是顧長煙上輩子的姓氏。
顧彥清僵硬的神色微緩,“妹妹喜歡這個姓?”
顧長煙挽住他的手,嘟嘴不滿道:“從被除族那日起,你我之命就改了。憑什麼如今換個名字還得經他人之手?”
顧彥清想了想,覺得妹妹說得有道理,“那你喜歡程這個姓?”
顧長煙見他不那麼氣了,遂點頭,“我叫程馥好了。”
“……未免太隨意。”
“哪隨意了?筆畫可多了,是馥鬱芬香的那個馥。”這是她上輩子的名字。當年她快出生,太爺爺重病時日不多,硬是強撐著挺到她出生後親自抱過她,給她起了這個名字,才依依不舍地離世。這個名字於她來說代表著重視和愛。
顧彥清托著腮幫子,看妹妹眉飛色舞地描述程馥這個名字多好,先前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是啊,事在人為,命由己定。
“那我就叫程寒。”
顧長煙吃驚,她本以為要爭論半日才能把小哥哥勸服,沒想到對方比她還幹脆。
“哪個han?”
“寒冬臘月的寒。”
顧長煙心下微沉,暗暗歎息,麵上卻像個純憑喜好來做決定的小姑娘,“不妥不妥,冷冷冰冰的,我看就叫程炙吧?炙手可熱。”多好的寓意。
顧彥清隻是笑,並沒有答應。寒這個名,於他來說有警示的作用。無時無刻提醒自己,他們兄妹所經曆的一切,那一張張令他生寒的麵孔,總有一天他要讓他們都生不如死,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淒風苦雨,雪窖冰天。
同在車裏的玖玖張著嘴不可置信地望著兄妹二人,改名換姓這麼重要的事,既然隨隨便便就在疾行中的馬車裏決定了。
雖說並沒有趕上城門關閉之前進城,但兩人因為名字的事心情變得很不錯。先是在外城找了家還過得去的飯莊吃了頓山味,接著找了家靠近城門的客棧入住。
改名要去衙門做登錄,顧長煙手上的產業都得跟著改。他們現在想快些到金陵安頓,所以這種事若要加急,就得找徐野或者翁齊敏幫忙。顧長煙想到最近給徐家小六添了不少麻煩,不好再叨擾人家。於是打定主意找好閨蜜翁齊敏。
在客棧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他們就馬不停蹄地進城了。聞香年紀小,剛跟主子不久,難免有些擔心。她把屋子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又一遍。還剪了主子不穿的舊衣服和碎布,加了些棉絮,給兩隻貓縫製了兩個厚厚的小窩。就這麼等啊等,總算把人給等回來了。
冬瓜的兒子因為黃毛多於白毛,故而得了個南瓜的名字。兩隻貓腦袋都大,看起來像兩隻虎頭虎腦的小胖子。
“臉大吃虧說的就是你們。”顧長煙圈著兩隻貓玩了會兒,命聞香去取紙筆出來,她要給翁齊敏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