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暫時還不想買宅子,所以直接翻到後半部分,那裏都是放租的。可惜看了半天都沒有合適的,不是占地太大就是位置太偏。劉牙婆子見他們想打道回府,忙殷勤道,自己手頭上還有一座剛翻新不久的小院子,就在水門街。
鄰裏好相處,戶數也不多,打開門就是一條清澈的人工渠。最重要的是,裏邊家私齊全,鍋碗瓢盆都是現成的,出門過了橋就能買到米糧、肉食,以及生火的木柴和碳,每月租金隻要五兩銀子。
被她一說,程馥就有些動心了。當下就讓劉牙婆子領他們去瞧瞧。
果然劉牙婆子沒有誇大其詞,這小院子確實十分得她心意,於是頗為爽快地簽了租契,付了半年的房租。劉牙婆子拿著銀子喜滋滋地說了好些動聽話才離開。
房子租好後,程馥覺得沒必要繼續住在隱私得不到保護的客棧,當日就從魁臨院搬離,正式入駐水門街的宅子。
玖玖和聞香負責生火燒飯,其他人則掃塵擦窗,總算在掌燈之前收拾妥當,大家夥兒能坐下來吃飯。趁有空,程寒給三個少年重新起了名字,識字的叫朝暉,以後院子裏的雜活之外,還要兼顧書童的職責。皮膚白淨的叫白居,三人中身量最壯實的叫遠藤,這兩位主要負責粗活、車馬養護、門房安全。
在買下他們之前,兄妹倆都已經從劉牙婆子那裏大概了解了三人的身世。朝暉和遠藤本來就是大戶人家的家生子,後來因為侍奉的小主子犯錯,家中主母遷怒於下人,便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他們給賣了。白居家裏是城外的佃農,因為家中孩子多,白居的父母實在養不活,在親戚的慫恿下將幾個身體孱弱的都賣了。他是四歲那年被送到城東菜市口的人牙手上,父母拿了賣他的二兩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人牙雖然對他不好,但也沒故意打罵,一日三頓也沒有漏過,就這麼養到六歲。一個綢緞莊的老板最終將他買去,在鋪子裏當雜役。直到前不久,那老板被家中兄弟害了性命,產業也悉數被奪走,鋪子的人被清洗,他與其他夥計被分別賣給了劉牙婆子和李牙婆子。
小院子不大,但是能住人的空屋子也有六間,小兄妹各占一間起居室和共用一間書房,玖玖和聞香占一間,三個小廝占一間,也仍有剩餘。
大家都累了一天,時候也不早了,程馥打發他們回去歇下,今晚暫時不需要值夜。不過玖玖和聞香卻不放心,兩人商量了一下,互相值半夜。程馥見她們堅持,便隨她們心意。過陣子還是要再買兩個丫鬟的。
次日天剛亮,管著夥食錢的聞香就出門買菜了。遠藤負責廚房的雜事,白居和朝暉負責院子裏的粗活。
他們人口簡單,昨天收拾得七七八八的,今天也沒多少事可做。倒是程馥突然想起她需要地窖,於是怎麼都睡不著了。草草洗漱後,招呼白居和朝暉去找到地窖,打開清理一下。
那兩人在院子裏轉了幾圈,總算在廚房水缸旁邊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入口,因為被木板蓋著,他們昨天收拾的時候,以為是當防潮墊用的,就沒在意。
聞香蹦蹦跳跳地從外頭回來,跟自家小姐眉飛色舞地說買到了肉和兩條肥魚,魚販子還多給了她半斤河蝦。程馥衝他豎起大拇指。
這時朝暉臉色慘白地從廚房跑出來,結結巴巴地說半天也沒捋順口條,旁人看了都著急,“小……小姐……怎麼辦……地地窖裏麵有人……”
程寒在屋子裏剛擰了帕子,聽到外頭的動靜,便丟下帕子打開門大步出去。
“你在這等著,我去看看。”毋庸置疑地口吻對妹妹道。
程馥遲疑地點了點頭,先讓聞香把手上的食材安置好,然後讓玖玖和遠藤把早飯張羅出來。
不多時,小哥哥臉色也極不好地從地窖上來。
“要報官。”
程馥皺眉,“裏麵有什麼?”
“死人。”小哥哥歎了口氣。
程馥很快想起昨日劉牙婆子推薦這套院子時的態度……家私齊全,每月才五兩銀子……這些年的經曆讓她有時候會不自覺地用惡意來度量他人。當然,她心裏還是有個聲音在極力勸說,這世道總歸好人多於壞人。隻是她們兄妹的運氣自小就不太好,活到現在碰上的好人就沒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