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接過他手中的食盒,“回去吧,好好聽小姐的話。”
目送白居架著馬車遠去,程寒轉身往回走。天氣越來越冷了,妹妹這些衣裳送得還真及時。
“朝暉,去請邊寧和季銳。”
“是。”
今年通過漁北書院考核的隻有一人,所以程寒目前是整個書院唯一的“新生”。雖說不存在欺淩現象,但要住在書院裏,論資排輩,隻能選擇環境相對次一些的房舍。
他可不敢告訴妹妹自己的屋子裏連炕都沒有,更別說地龍了。這些日子全靠炭爐暖屋子。
漁北書院的學生並不多,加上程寒在內也就四十三人,其中十五人已經出去遊學,有的人兩年沒回來了。邊寧的年紀最大,翻過年就二十了。因家境貧困,啟蒙得晚,靠後天努力才考進漁北書院。現在除了跟季堰學知識外還兼顧書院的雜務,季堰允許他以此來抵消學費和食宿。
季銳則是季堰的小兒子,隻有八歲,正是狗嫌貓厭的年紀,書院裏隻有程寒跟他年紀相仿,所以他莫名地愛黏著程寒,兩人時常同進同出。要不是程寒的屋子太冷,他估計都要跟人家同住同吃。之前聽說程寒有位孿生妹妹,他還吵著要程寒把妹妹嫁給他。
朝暉把話帶到後就回來了,他得將家裏送來的衣裳整理好放進衣櫥裏。程寒則把食盒打開,將裏麵的吃食擺在僅有的一張桌子上。又去燒了一壺熱茶。
季銳壯實得像個小牛,聽說他的乳名就是牛娃,大冬天的穿得極少,有時候還光著膀子在書院裏爬上爬下。隻要他不搞破壞,季堰都懶得搭理他。
“我媳婦又給你送吃的啦?”丟了手裏的彈弓,季銳一屁股坐下,望著滿桌子香噴噴的食物,饞得直流口水。
“再胡說八道以後不叫你。”要不是對方隻是個孩子,程寒一定把他收拾得明明白白的。
季銳吐吐舌頭,拿起一塊芋頭糕大口吃起來。
邊寧在季銳吃第三塊的時候才過來,身上穿著打了兩個補丁的寬大厚棉衣,顯得本就消瘦的人更加單薄。書院的夥食很一般,住在裏邊的窮學生們隔兩三日才能吃上一碗帶肉末的湯麵。平日裏想打牙祭,隻能自己出去買,或者等家境好些的同窗從外頭帶些零嘴分給大家嚐嚐鮮。
程寒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歸為家境好的一類。
“朗晨,先生昨日提的那件事,你想好了麼?”邊寧一直都不大好意思蹭吃蹭喝,所以每次都先挑饅頭。不過程家的饅頭是用新鮮牛乳和麵,比外頭賣的好吃。
程寒也在啃饅頭,心不在焉道:“還沒。”
主要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妹妹提。以程馥對他的重視,要是聽到他說不在家過年,估計會哭鼻子吧……今天送了這麼多東西過來,美其名曰讓他吃好住好,還不是想告訴他,家裏才是最舒服的,馬上要過年了,該回家了。
想到這裏程寒就又窩心又想妹妹又頭疼。
“聽說你讓樂平幫你寫書稿?若是他忙不過來,我……我也可以代勞。”這事還是無意中從樂平那裏得知,程寒並未向其他人透露過,對於自己也被列為外人,邊寧心裏有些酸。
程寒擺擺手,“不是什麼正經東西,不好勞煩兄長。”不同類型的文體,當然不能用同一種書寫方式。邊寧就是做正經文章的人,並不適合寫那些識不識字的百姓都能聽得懂的市井故事。
況且,都是窮困,但邊寧至少沒什麼負債,而樂平不一樣,他的情況比邊寧更艱難。
見程寒沒有要他幫忙的意思,邊寧也不好強求。
內河
程馥本打算包一艘畫舫,卻不想今日遊河的人這麼多,竟沒有全空的。於是他們隻好找了艘比較寬敞、內有獨立雅間的畫舫。上了船後才知道,這是金陵有名的商行——鴻澤行名下的產業。
“你可知內河沿岸都是什麼場所?就敢帶我來遊河。”徐野打開窗戶,朝四周掃了眼。
程馥懶懶地伏在桌上,懶懶地伸手勾茶壺要給自己倒茶,“那你是坐懷不亂的人嗎?”她腦中浮起徐野坐在雪白的毛皮軟塌上,衣襟敞開,手裏拿著一隻金酒杯,懷中坐著一位肌膚如雪,烈焰紅唇,通身隻一縷薄紗遮蓋的妙齡女子……這畫麵又豔俗又賞心悅目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