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宛如晴天霹靂,金陵那麼繁華為什麼要回老家,她不理解也不想走,但是手中五百兩銀票卻又讓她舍不得拒絕。
“嫂子,為了給你還債,我把自己賣了。以後要跟著東家走,沒法再管你們了。你好自為之。”
言下之意就是駱行要跟她們母子倆分道揚鑣了。
鄒氏不敢想象沒有駱行,她們母子二人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這些年駱行一直養著她們,日子雖然不富裕但也沒有窮得揭不開鍋,平日裏能吃上肉,逢年過節也能做身新衣裳。
“你賣給誰了?我們跟著你走就是了。”她覺得隻要賴上小叔子,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嫂子,時間不早了,你趕緊收拾東西吧。”駱行顯然不為所動,甚至語氣十分冷淡。
鄒氏見他真不打算管她們母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撒起潑來。見駱行回屋子收拾自己的細軟,忙讓兒子跑去抱著駱行的腿。隻是她低估了孩子的力氣和駱行的決心。最後任她罵到街坊都出來看熱鬧,駱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暢春樓
為防鄒氏追過來鬧事,駱行進門就找辛媽媽,把自己的情況跟對方做了個交代,也沒有遮掩自己賣身的事。辛媽媽平時對他們幾個慣來沒好氣,但也不是真心嫌他,聽到他的經曆也唏噓不已,當下讓賬房把他月錢結了。
施芿聽說駱行要辭工,顧不上房裏的客人,跑出來找駱行問個究竟。
駱行此次來暢春樓本也要交代她一些話,既然她現在下來了,那正好速戰速決。
“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想贖身趁這幾年多存點錢。有其他出路也可以考慮。”在花樓當打手有年頭了,花樓的女孩出路無非是那幾條,他這麼說施芿自然會懂。
他不是沒想過為她贖身,隻是這幾年正好是她最來錢的幾年,贖身價奇高不說,辛媽媽壓根不可能放人。他就算賣身給程馥一輩子也辦不到。隻有等她歲數大了才容易些。
當然,贖身銀子他無能為力是一個原因,還有個原因是為她贖身之後要如何安置也是一個問題。
施芿的父親施大力曾是他在軍營裏的前輩,最艱苦的幾年對他多番照拂,後來因為犯了事被軍法處死,無依無靠的施芿被舅舅賣進了縣城一富貴人家當丫鬟。起初在少爺院子裏做灑掃的活,後來少爺跟另一個丫鬟發生苟且之事,惹了少夫人,少爺院子所有人都沒能幸免,有人被打殺,有人被發賣。施芿因為年紀小僥幸保命,重新到了人牙手上。
辛媽媽回鄉置田產正好碰上人牙,一眼就瞧上了施芿,覺得這是個好苗子。施芿也不知對方是什麼來曆,就算知道也沒得選擇,就這麼跟辛媽媽到了金陵。後來才知道辛媽媽是開花樓的,她以後十之八九也要接客。
逃了幾次沒逃脫,雖沒挨打,但關柴房餓肚子遭人冷嘲熱諷卻是不少。後來辛媽媽見她反抗得厲害,也不勉強,隻說她年紀還小也接不了客,先給樓裏的紅牌姑娘們做洗衣打掃鋪床的活。無奈之下施芿隻能認命的留下來。
駱行找到她時,她已經成了暢春樓的後起之秀,多少貴人為她一擲千金。駱行知道改變不了什麼,但施大力在上刑場之前曾囑托他如果找到施芿,幫照拂一二。於是就有了駱行在暢春樓當打手的這兩年。
施芿聽到對方要走,淚水就決堤了,她以為自己在駱爺心裏是有位置的,她以為駱爺會一直守著她,直到她從暢春樓走出去的那天。她也曾幻想過兩人生兒育女白首偕老。直至今天才恍然大悟,由始至終都是她一廂情願,駱行從未對她起過念頭。
駱行不是木頭,當然知道施芿的心意,可惜他對她並無任何情愫,她於他,到今天也隻是前輩的一句囑托。眼下他也沒有能力再幫忙,隻能各自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