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薛大人。”徐野沒有正麵回答對方的問題。
“徐監丞可好?”
“勞薛大人掛心,父親都好。”
宴席還未開始,兩人默契地走到人少的地方。
薛有誌的一係列客套中本來包含了詢問對方住處,呆多久,有沒有去什麼地方遊玩,但對方明顯疏離的態度,又讓他覺得沒必要了。徐野那麼聰明,既知是客套,哪會認真透露什麼。至於住處,不難猜。
他們此時身處在景家的一處小花園裏,薛有誌臉色淡淡的,意有所指道:“這種事隻有江南才尋常吧……”
徐野隨著他目光望去,了然,“在京城也尋常,隻是感情不好。”就拿徐家來說,徐則若是擺個全是高官宴席,帖子派出去,除非走不動道的,基本都不會爽約。但徐則不會幹這種事,沒必要。各懷鬼胎喝場虛酒有什麼意義。
京官、宗親大多數都這個心態,比較現實。
薛有誌來了興趣,“你覺著哪邊像話?”是純表麵功夫的京城官場,還是有幾分地緣情誼的江南官場。
徐野衝左邊走廊微微抬了抬下巴,“我有什麼所謂。”
薛有誌轉頭,當看到走廊上的畫麵時,臉色沉了下來。
那邊有兩位年輕官員與三位長者,又哭又笑,互相抓著手不鬆,但因為說著方言,語速快,兩人隔著遠,並不容易聽清他們在交流什麼。其實薛有誌這些年已經見慣不慣,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介意。同時也領會了徐野話中的意思,皇上不會喜歡看到江南官場這副樣子的。
“有恃無恐。”
沒料到官精有一天也會直白地表露情緒,徐野心下好笑,卻什麼都沒說。
宴席因為有徐野這個“外人”在,其他客人在入座後都有所收斂。徐野全當不知情,該吃吃該喝喝,人來敬酒,他回禮,打探朝局和徐則的,也應付得滴水不漏。薛有誌才意識到自己真有點小看對方了。
徐則是雄鷹,徐野就是他羽翼下的雛鳥,純正的血統,良好的成長環境。在這些由徐則帶來的,旁人無法企的條件的堆疊下,徐野理所當然地擁有了才能和功名。但是今天之後,薛有誌很難再輕易地給這個少年下定義。
說好的虛有其表,隻知招貓逗狗玩鳥奔馬的紈絝子弟印象呢。薛有誌現在都開始懷疑徐則自己知不知道兒子是什麼樣。
“胡鬧。”景元嘉衝來稟報什麼事的下人低罵了句。
“今天是什麼日子,這些是什麼人?別沒事找事。”
下人灰溜溜地離開後,景元嘉又笑嗬嗬地給大家敬酒。隻是這番和樂融融的氛圍沒持續多久,宴廳就來了不速之客。
吳子琪帶著幾個世家子弟大咧咧踏進來,嘴巴上敷衍地念著“各位長輩好。”目光卻不客氣地掃過每個座位,最終在某處停下。
徐野剛將一塊水果放進嘴裏,麵前的單人小桌就被踢翻了。當然,他預判危機的能力卓越,先一步避開了湯菜潑撒。
景元嘉在吳子琪出手的時候就站起來,怒不可遏地上前要攔住對方,卻還是遲了。沒顧上罵吳子琪,先轉向徐野,“徐大人無恙吧?”
徐野麵色如常地站起身,“無事。”
景元嘉不敢鬆懈,命人把吳子琪拉出去,然後立即收拾好殘局並重新布置一個位置出來。但他顯然低估了吳子琪那顆無理取鬧的心。下人們都知道對方是吳家少爺,誰又敢真的用全力呢。
吳子琪三兩下掙脫約束,揮拳朝徐野襲去,但幾乎是錯眼的功夫,就被撂倒在地。出手的是先前一直在外頭溜達的廣植。隻見他沒有要放過吳子琪的意思,朝對方腦門就是一拳。打得吳子琪直接噴血,在場人中沒見過這種場麵的都嚇傻了。
徐野拉住廣植,蹲下來拍了拍吳子琪的臉,“知道襲擊朝廷命官是什麼罪麼?輕則下獄、流放,重則斬刑。金陵不是法外之地。”若不是廣植沒收到下死手的指令,吳子琪的腦袋在那一拳後就碎了。
薛有誌沒給景元嘉周旋的機會,直接招呼外頭隨行的官差,把吳子琪和幾個來鬧事的世家子弟全帶回衙門。
“薛大人……”景元嘉突然意識到有官身的自己,此刻什麼都不能做。
薛有誌頭也不回地走了,而徐野則悠哉悠哉地踱到景元嘉跟前,“沒記錯的話方才那位應該是吳家少爺,他在景家這般暢通無阻,還當著滿堂外官的麵行凶……請景大人解惑,你們景家是對我不滿,還是對我父親不滿?”
景元嘉煞白了臉,“此事與景家無關。”
徐野沒再與他多費口舌,吳子琪這一鬧,倒是讓他有機會早點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