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在金陵的宅子並不需要修得特別華麗,能住人就行。不過徐野一點都不想來這個地方,甚至不想被提起。是小姑娘今天非要他來看看進度,若是有什麼需要改動的,現在返工還來得及。
病愈的小姑娘紮著兩個丸子頭,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總想伸手摸摸。小姑娘已經不好意思梳這樣的發髻了,家裏的丫鬟們還渾然不覺,一直當她是那個由著她們打扮的小娃娃。
“我說……”
“嗯?”
“當年你們下金陵,我明明有這宅子,但是沒告訴你們。你就沒什麼想法?”
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後眯著眼打量身邊的少年,沒忍住,“噗嗤……”
徐野莫名又尷尬,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蠢。
“這裏,當時我剛進門就後悔了,比水門街幾十年前的廢宅還破。”要不是拿著地契,反複對照地址,她都要懷疑自己走錯了。
“你們全家都忘了吧?”還不是忘了一兩年這麼簡單。
“那還折騰什麼?”再看現在完工的部分,還真是跟新的沒分別。
徐野要外放,徐則打算給兒子在府衙附近買個小院子,好歹裝裝樣子,至於到金陵後兒子主要住哪裏他就不管了。
某天從宮中出來,走近徐府大門時,他才想起早年在金陵買過一個宅子,於是花了小半天時間翻箱倒櫃,在徐野母親的遺物裏找到了這份塵封多年的地契。
徐野看了看地契,又看了看徐則,“你是不是很窮?”一個新院子都買不起,要親兒子住自己都忘記的宅子。
“你懂個屁。”徐則拍他腦袋。
“嗯?”此時少年已經認定他老子就是窮鬼。
徐則把皺巴巴的地契用鎮紙壓平,“你把它寄到金陵,讓那位給你翻新。你們之間的牽絆是不是又深了?”
徐野冷笑,“很有道理,你掏錢。”
“嘖。”真是債主。
……
程馥四下張望,確定沒外人在附近,拉起他的手,“不必這麼小心翼翼。”再說當初就算沒有這宅子,徐野要幫他們準備別的住處也不難,但是他沒有做,因為他那時候比現在克製,不敢過於殷勤,怕被她察覺。
這個少年其實別扭得很,一直在計算尺度,自己在那糾結。確實難為他了,程馥心想。
被說中,徐野歎氣,“你多包含。”
程馥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拉著人繼續溜達。
跟徐野一樣,她也有許多話憋在心裏,不知該從何說起,甚至不知有沒有必要。
兩河軒的兩位東家大鬧吳真真及笄宴這件事傳開後,金陵城街頭巷尾都等著看後續,畢竟吳家底蘊擺在那裏,兩河軒隻是個商號,跟龐大的世家抗衡,在金陵城百姓的觀念裏跟以卵擊石沒分別。直到薛有誌將金陵最有臉麵的幾位世家主事人請到府衙聊了半天後,這場風波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於是人們意識到,兩河軒又頑強地扛過了一次打擊。
“現在登冊的蹴鞠隊已經過百,咱們兩個蹴鞠場是不是不夠用?”紀學義是吳纓提上來專門負責蹴鞠賽的小管事,他自從接手後,一直很忐忑,生怕自己有疏漏,辦砸了差使。
“夠的,排緊湊點就行了。”吳纓早發現他過分緊張,但沒特地指出。鴻澤行當初那些管事剛開始也都這樣,還有惹毛他的,後來慢慢就好了。做東家的,有些能提點,有些隻能他們自己去領會。
說起來,兩河軒這些小管事裏,表現最好的是丁懿軒。他主要負責合作、內務、接待、物料等,活多且雜,十分考驗人的脾性。在此之前,他給宋欣懌打下手,指哪打哪那種,吳纓沒發現他有什麼優點,但宋欣懌舉薦了他,程馥想都沒想就同意了,而他的表現也讓吳纓大大的改觀。
“有些調整,叫丁懿軒和陸青上來一下。”程馥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商議。
蹴鞠賽的初衷挺私人的,主要為徐野在金陵的日子不悶,次要是吳纓對長跑賽有情懷,但是他們今年真不適合主辦,隻有蹴鞠賽可以折中一下。可現在程馥發現,負責這個項目的夥伴們太用心了,她如果再不改變思路,就有點對不住大家了。
“紀管事報一下現在散人組的隊有幾支?”
“四十三支。”紀學義手忙腳亂地翻著手中的登冊。
“好,一旦這些蹴鞠隊進十六強,你們立即找他們談合作。”她目光轉向丁懿軒和陸青。“我要挖掘他們身上的價值,分成按三七,讓步隻能是四六。被熱議最多但是球隊未進十六強的也可以簽單人,還是按三七,最大讓步可以到五五。主意核實他們的身份,官家的一律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