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異樣,接著道:“睿王夫婦都在,皇上見娘娘活過來了便要離去,皇後娘娘卻死死拽著他,說自己已是將死之人,希望陛下能成全她的一個心願。
娘娘說自己走了之後,祝嫻妃必然勢大,擔心太子和睿王處境艱難,希望皇上重用寧家,讓徐家和寧家聯姻。也不需要徐家偏幫誰,就是做做樣子,保寧家和她的兩個孩子安穩幾年。”
徐則麵無表情,“皇上答應了?”
那宮人搖頭,“皇上掰開她的手就走了,皇後娘娘噴了好大一口血,睿王妃沾了一身……”
廣植在宮門等了大半天才見到姍姍來遲的徐則,再晚點他就不等了,因為對方肯定出不來。
“喪著一張老臉給誰看呢?”
徐則揉了揉自己的臉,“凍的。”
兩人沒直接回家,而是去“有間酒館”。自從《白鶴道尊》完結後,許多人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緩過來,甚至有人聽說金陵學府有原作,已經結伴去了金陵,至今未歸。
“這故事叫什麼?”
小夥計將熱乎乎的主食放到桌上,“叫《二小姐》。”
徐則環視在場的客人,無不是一種憋屈的神態,於是問小夥計:“高升在不在?”
小夥計笑道:“徐大人想要書稿吧,我們東家給您備著呢。”
廣植看到徐則神色總算沒那麼緊繃,臉上還慢慢浮現些許笑意。得,果然還是兒媳婦最會討公爹歡心。
兩人在小酒館吃飽喝足,徐則考慮到自己還有公務要忙,故而早早便打道回府。《二小姐》的書稿也已經在車裏。
徐進在五房等到很晚,幾乎要睡著了才等到心情愉悅的弟弟回來。徐則見他身上穿著官服,便猜到了是什麼事。徐進腦袋往裏屋偏了偏,“洗把臉就出來,別耽擱。”
路上徐進分析這個節骨眼上很多人會變得瘋狂,能不能保持平衡,還得看皇上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徐家原來站誰,以後也不會變。除非承啟帝失心瘋了要跟徐家過不去。
文武百官在大殿外跪著,偏偏天氣不好,夜空飄著密集的細雨,年紀大的都不太受得住。直到高亢的聲音傳來,眾人慟哭,雖然沒幾個發自真心,但誰讓這是規矩呢,掐大腿也得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這一夜無人能眠……
消息傳到金陵,桑贈齊頭個就是讓兩河軒把所有營生都停了,然後才去要求其他商行。於是金陵城百姓迎來了四十九日的“大哀”。
丁懿軒和陸青在城中巡了一遍,回來向程馥稟報:“除了醫館米麵肉類鋪子,其他營生都要停,碼頭上征不到夥計,大家愁死了。”兩河軒的生意都不涉及生存,所以停一陣子也無所謂,但是百姓們停工一日可能都會讓家裏揭不開鍋,而這次“大哀”還不是停三五天的事。
程馥起初想幫一幫特別困難的人,但被徐野勸住了。這時候誰都可以出頭,唯獨她不可以。她隻要在城中設粥鋪,發米糧,馬上會有人罵她沽名釣譽,連皇後娘娘的喪期都要利用。
既然幫不了別人,她又想趁這個時候讓幾個大管事給底下的人上上課,徐野沒攔著,倒是吳纓覺得也不妥。若是走漏風聲,照樣要被指責不敬皇後娘娘。
“我愛莫能助了,你們自己找事打發時間吧。”
淮晏米行的東家周晉也難,他的貨船全在碼頭上,有人手卻不敢去卸貨,而城裏的三大糧倉都快幹了,急得火燒眉毛,提心吊膽地讓人半夜裏駕客用馬車,悄悄的,一點一點運送。
他真的很想知道是誰給皇上出的餿主意,當年太後崩逝,“大哀”也就三天,且營生照常,唯獨不允許穿豔麗的衣裳,不許辦喜事家宴而已。怎麼皇後娘娘還大過太後不成,四十九日不開市,他家大業大無所謂,可多少人家要無米下鍋。
柔嘉長公主聽說要禁四十九天,手忙腳亂地算起日子來,生怕婚禮跟皇後的喪期撞上。好在有驚無險,否則她也不介意詛咒死人的。
向承啟帝提出四十九日“大哀”的是武定郡王府以及當朝右相張家,而聲淚俱下支持的是睿王夫婦;在沒有其他反對聲的情況下,承啟帝答應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江南,因百姓們無事可做,所以傳播速度比平時那些是非要快上許多。每個人都憋著一口氣,敢怒不敢言,作為知府的桑贈齊也有些緊張,生怕這些百姓們忍不住突然爆發什麼亂子出來。
“不是徐六,是我。”程寒主動坦誠消息是從自己這裏傳出去的。
他和徐野的消息都比朝廷正式文書要早上許多,徐野隻是把來龍去脈告訴了小姑娘,讓她有個準備,並沒有做任何事。程寒則不一樣,他第一時間就利用起來。
“等著吧,很快就有禦史撞柱了。”程寒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小姑娘愈發惡心這幾家了,“他們想壓祝家可以理解,但不該忽視百姓的生計,怎麼能不把人當人呢?”
“同意這件事的人不更可惡麼?”
小姑娘遲疑道:“哥哥,你說他是不是也在等禦史撞柱?”
畢竟皇後死了,為發妻服喪是規矩,天家和子民沒有不同。加上趙燕然和寧家又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局麵擺得這麼大,其他朝臣反對的聲音便顯得弱了,即便有人覺得不妥,也怕被扣上亂七八糟的罪名,斷送了前程。所以程馥猜測承啟帝會答應,多半權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