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那麼多天,青城終於出了太陽。
劉繭站在高聳的城樓頂,看大好城池,一朝焦土敗垣。從青壤石縫中蹦出的草葉,燎原之勢揮霍沃土肥田。那些悲涼,終於一點點、一滴滴侵入骨髓。便是忒好的烈日灼陽,也驅不散心底那絲悲戚。
一切,結束了。
她取下兜鍪,青絲流瀉,驚起一片片輕呼。
“將軍,軍心不可亂。”
“我東夏男兒,便是還有一口氣,也絕不言敗。”
“不過是侍君被捉,到底是個女人,青城有此將領,實乃奇恥!”
議論一片中,劉繭抿緊唇,心底赫然一片煞氣。
不過是侍君被捉,好一個不過!
她心中狠狠一抽,禁不得這般痛,唇角終是溢出一行鮮血。
她站在城樓頂,身形挺拔,戰袍獵獵,纖白的手握緊纓槍,那雙死氣沉沉的眸,透出的凜冽殺機,教人噤若寒蟬。
到底是沙場浴血、掌帥印九年的青城守將!
到底是槍挑汝南王,橫刀立馬笑蒼天的煞神戰將!
在場軍士,沒誰禁得住她此時一眼,紛紛頸後汗毛炸豎,不由冷汗浸衣。
劉繭冷然一笑,掌心流纓槍穩穩落地,尾端立時嵌地三尺。
她淡淡道:“沒什麼不過,他風陵和在你們眼中是區區侍君,百無一用。在我劉繭眼中,便是整個天下!為他,我甘負此江山、百姓!”
聲音不急不緩,如嚴冬寒風徐徐出,觸膚卻能傷骨。
所有人心頭大震,禁不住紛紛倒退一步,再一步。
但見劉繭從容在諸軍士麵前,緩緩褪下將袍,放置城樓台階。一身單衣,在冬日暾陽中,徐步出城,步入敵方千軍萬馬中。
“嘩--嘩--”
一水兒兵刃響動。
閃亮亮的刀槍齊齊指向他,到底是多年積威,不容人欺。
便是她身著雪色單衣,手無兵刃,卻依然沒有一人敢上前一步。
大風卷起她的衣袍,獵獵風中,如雪白的鴿子簌簌拍打著翅膀,更襯得她身量略顯幾分單薄。然而,縱是單薄,女子的身形卻依然如一柄挺拔傲立的銀槍,寒光逼人,令人膽戰心驚。
“讓你們主帥前來見我。”
劉繭站在那兒,唇角扯開一分笑,眉眼中透出幾分淡泊,輕描淡寫道。
到了如今地步,她渾身依然煞氣凜然,不見分毫劣勢。
西蒙軍士心中仿佛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
離她最近的那幾個士兵,額頭上甚至沁出細密的汗珠。
數萬人的地兒,鴉雀無聲,仿佛連時間都靜止了。
惡鬼!
這女人真是個惡鬼!
攝於她的壓迫,西蒙士兵被壓得喘不過氣,心裏隻有這麼一個念頭。
好一陣沉默,軍馬紛紛讓開一條道。
一匹棗紅色駿馬刨著地,“篤篤”而來。馬背上,是一個麵色黝黑的中年將軍。他麵頰刀疤,滿臉虯須,看來便如個黑煞神。
他以倨傲姿態,居高臨下看著劉繭,分明怕到極點,偏眸中瀉出隱約興奮--
這就是劉繭!
原來,戰場上形如惡鬼的將女劉繭,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罷了。
一輕忽,壓抑了數年的心情忍不住飛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