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道來,一夜無眠。
到翌日晌午,劉繭好歹熬了過去,活過來了。
何家母子折騰了一夜,何母揉著惺忪睡眼,探頭一看,忽然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疊聲疾喚。“正彥,你瞧她……”何母的嗓音已然帶了顫音。何正彥探頭去看,隻一眼,眼底赫然浮現濃濃驚色--
劉繭兩鬢的頭發,居然一夜白透。
從來聽說情深的人,會為喪偶而傷心。
這個劉繭,到底為那個男人付出了多少,怎麼會傷心到一夜白頭?
何正彥扶了何母一把,道:“能活下來就很好了。你在這守著,我去熬藥。”
何母含淚點頭。
不愧是身骨強韌的習武者,等藥熬好,端上來的時候,劉繭已經模糊有醒來跡象。她手指攥緊身下稻草,眼睛都掙紮不開,口中卻隻念著一個名字:“風陵……”何正彥聽煩了,抓著稻草就想堵住她的嘴。
金黃色的稻渣從指縫間刺出,一如他此時心情,蓬亂暴躁。何母冷然睇他,他手指一鬆,那些稻草立時散落下來,少年漆黑的眼眸如狼一般,隱著點點寒光,卻終於冷靜下來,何母心慰道:“我兒到底沒那麼狠的心。”
有沒有那麼狠的心,何正彥不知,但是他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個所謂的恩人。
不管他喜歡也好,不喜也罷。
這樣照料下去,劉繭的傷漸漸好起來。
劉繭養傷的時候,也不愛說話。
她原本就是個寡言的主兒,每天拖著漸漸好痊的傷,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西蒙的方向。死沉的眼中,見不著丁點兒情緒波動。
何正彥看了,心中不快,總會刺她幾句,她也不管。
“一個啞子!”
這日,他小聲唾了句,去取熬好的藥給她。
劉繭接下,仰頭,一飲而盡,一言也不多發。
平常這種時候,何正彥拿完藥,立刻走開,多待一下都覺厭煩。
這次,他手中端著破瓷碗,也不走,就這麼拖來個小歪凳子,坐在她前麵,仔細端詳她的眉眼--這女子,兩鬢蒼白,瘦得不成樣,偏一雙烏眉斜插入鬢,眸中似淬著寒冰,怎麼看都有一種陰沉的氣勢,再看看,似乎還帶著血腥味道。
何正彥看著,嘴角就翹了起來。
“東夏的戰將落得這副田地,真是讓人寒心。”
劉繭不理他。
就這麼大的少年,你不理他,他還覺無趣--像是逗弄耗子的貓,何正彥拿著話,繼續刺她,“風陵是西蒙王族的姓氏,堂堂西夏將女,你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活該被他玩弄股掌之間。”
你說何正彥有多無聊。
他閑話也就罷了,單挑最不能觸碰的傷口去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