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竟起了大風,寒風凜凜,所有人都躲在家中,籠著一盆火或者窩在溫暖的被窩中,躲避著這突如其來的寒流。
都說後海四季如春,今年卻很反常。蘇淼穿上了夾層襖子,迎著風出了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為答應何如玉,也不知道與他交換什麼條件,她隻知道,一夜晃神後她變裝出了城,趕往崖州。
蘇淼作男裝打扮,穿著普通的布衣,卻眉目清修,她趕著車,不時安慰著身邊不安的啞女。
馬車出了後海,一直往西。路上一片蕭然,蘇淼突然有點後悔,這天怕是要變了,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趕到崖州,她們怕是隻能露宿山野了,隻能祈禱不要下雨才是。
隻是在去往崖州的大道上,發現了許多逆風而行的百姓,蘇淼停下馬車,跳了下去,拉住一婦人問道:“大嬸,你這可是從崖州來的?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那位夫人微微一愣,歎道:“崖州起了火,哪兒還有我們這些百姓之地啊,都被趕了出來……”
“誰趕你們出來的?”蘇淼麵上一冷,她望了望前方,在灰蒙蒙的空氣中,似乎看不到人群的盡頭。
“火炮坊炸了……作孽啊……真是可憐了我兒啊……”夫人說著偷偷抹淚。
蘇淼沒有再說什麼。他們不是不願意待在自己的家中,他們是沒有了家。為了保命,他們隻得背起貧瘠的家當,拖兒帶女地逃走,不,是被趕出來。誰又願意看著自己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家園被毀?
一路上,隻看到成群結隊的崖州百姓,頂著風,赤著腳或是套雙草鞋,踩在冰冷的地上,聽著懷中小孩或是饑餓或是害怕而發車的哭聲,又或是步履蹣跚的老人的呻吟聲,他們並無最終的目的地,隻為尋求一方能夠安定的地方。
風沒有收斂的意思,揚起的泥沙迷了眼,隻能低頭前行。
“哇啊……哇啊……”突然有位少婦摔倒在地,懷中的小兒開始哭鬧起來。少女驚慌地哄著,掀開衣襟喂奶,可是幹癟的乳房早已沒了奶,小兒不住地哭著,少女也跟著哭起來。
蘇淼眼中飽含憂傷,她取過車上的包袱,將裏麵的燒餅遞過去,“這裏有些吃的,你吃點吧,孩子不能沒有奶喝。”
少女有些驚奇,她接過燒餅,跪倒在地,向她拜謝,“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蘇淼將水囊遞過去,“天氣惡劣,你們盡快找個地方定下來吧,別苦了孩子。”
少婦樸實的眼中已盈滿淚水,“謝謝公子……”
那些燒餅對於某些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麼,甚至是不屑,可是對於他們來講,卻是救命之物。少婦拿著尚有溫度的燒餅,盡管又冷又餓,卻並不急著往嘴裏塞,她分給了身旁的老人,老人撕下一點點,又遞給其他人。少婦小咬了口,嚼碎喂給了懷中的小兒,看著小兒停止哭泣,她這才扯出了一抹笑,“真的太謝謝公子了。”
“不用如此。”蘇淼將少婦扶起來,並不在意她身上的汙垢和塵土,淺淺一笑,“你們去後海吧,那裏或許能夠為你們提供一個避身之所。”
啞女在車上看著,眼中的不安也少了許多。她跳下馬車,來到蘇淼身邊,將身上的幹糧遞了過去,手上比劃著。蘇淼低笑,“這個你留著自己吃吧。”
啞女搖頭,噘嘴看著少婦懷中的小兒,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少女有點吃驚,她看向蘇淼,蘇淼無奈地笑了笑,“這是她的心意,你們都收下吧,我也幫不到你們更多了。”
蘇淼拉著啞女返回馬車上,馬車繼續往前行,少婦目送著她們離開。他們心中都有個想法,他們遇上了好人,定能過了這一劫,日後好好報答今日之恩。
海至崖州也就百來裏路,蘇淼沒有停歇一路向前,待看到崖州城門的時候,蘇淼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越是接近,啞女越是不安。她驚恐地看著蘇淼,手不停地比劃著。蘇淼拉著她的手,“不要怕,有我在。”
蘇淼讓啞女坐到車內,她望著煙霧繚繞的崖州,雙眸一凜,那些逃出來的人說火炮坊炸了,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葬送在裏麵,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車行至城門處被攔了下來,蘇淼心裏暗自一驚,不過想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又釋然了。她輕鬆跳下車,對著侍衛們抱拳,“各位大人,在下是後海蘇三水,與家妹回家省親,途經崖州,想留宿一晚,望圖個方便。”
侍衛並不領情,見是位俊俏公子,斯文懂禮,臉上的神色卻是緩和了許多。“上頭有令,凡出入城的必須登記在冊,公子按照規矩行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