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彌漫著一股黴味,包裹著熟悉的汽油味道。
放眼望去,107號公交車前半車廂,是六個整整齊齊相對而排的藍色椅子。包裹著海綿的椅背緊靠著車窗,從窗口透出來的八重幻日之光將整個前車廂照的亮亮堂堂,連幾抹灰塵都在陽光照拂下勾勒出銀白的金邊。
在前車廂六個座位頂部的凹槽上,不怕費電的點著一個燈泡。
劣質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像行將就木的老人陳舊的回憶。
那漫不經心的發光態度倒更像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襯著它那一身劣質燈的皮,卻始終令人無法相信它有什麼憂國憂民的大任。
在相對而列的六個座位之後,是兩列規規整整的橘黃色塑料座椅。
公交車的設計師似乎忘記給後車廂設計窗戶,整個後車廂宛如深桶,所有坐位湮沒在詭異的黑暗中,黑沉而壓抑,好似潛伏著凶猛的怪獸。
光的發散在這裏似乎也不起作用,前排的光一進入黑暗的領域,就如同泥牛入海,被吞噬的無影無蹤。
人們隻能看見些模模糊糊的橘黃色椅子輪廓,灰暗的明色調令人無端產生些恐慌。
這車大概也算不得正統的公交車,倒也不排除是保潔人員的失職,車廂上下貼滿了內容古怪的小廣告,花裏胡哨的顏色幾乎掩蓋了公交車內部本來的色澤。
蘇闕一登上公交,第一眼入目的就是空無一人的駕駛位和五彩繽紛的小廣告。
好歹是看過一次的人,心底裏也明白極樂司與眾不同的行事做風,於是隻是淡淡的瞟了一眼,便輕車熟路的進入車廂,小心翼翼的避開後車廂的黑暗,在前車廂找了個離燈最近的位置坐下了。
季舒澤跟著蘇闕上了公交,墨黑色透明的大門在他身後吱吱呀呀的關上,隔絕了遠處初音將來猙獰扭曲的尖叫和充滿怒火的臉。
經過剛剛長時間的速跑,季舒澤幾乎將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跑步上,現在到了安全地方,肌肉的神經下意識的有些酸疼憊軟。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眼望向車內,目光瞟到駕駛座上,卻被嚇的一驚,血液上湧,腳步猛的一退,身子幾乎要貼在玻璃門上。
陽光從車窗打入,灰黑的駕駛座上空無一人,一個老舊的錄音機被放在駕駛座上,隔著出口的玻璃門被反鎖著,旁邊的地上放著一個用處不明的小木盒。
玻璃門冰涼的觸感刺激著他的神經,他慌忙轉頭看向蘇闕。
蘇闕剛一坐定,見他沒來,抬眸望去,接收到季舒澤可憐兮兮的眼神後,在心裏默默的歎了口氣,指著旁邊的座位衝他招了招手。
季舒澤看見蘇闕的手勢,肌肉頓時放鬆下來,他皺眉看了眼駕駛座和一片昏黑的後車廂,許久,還是挪著步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蘇闕旁邊。
被陽光照射的座位是一片冰冷,但座下塞的棉花卻是一片暖意。
107號公交車開始緩緩發動,方向盤開始慢慢的自己轉動起來,詭異的旋轉間,動作嫻熟的卻仿佛老司機,車身晃晃蕩蕩的行在路上。
季舒澤扶著椅旁的扶手,純黑塑料的扶手硬硬的墊在他手下,他擰眉思索,心下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從末世開始到現在一切事情的發生都超出了他的認知,使他有些惶恐,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輛公交不簡單。他扭頭下意識的看向窗外,餘光剛瞥見窗外的風景,卻被驚了一驚。
隻見外麵道路兩旁,不知什麼時候立起密密麻麻的公交站牌。明藍色的站牌上統一印著happiness的金色印璽,車號更是從一到幾千不等,密影重重,幾乎形成了兩排公交站牌的小樹林,在陽光下折射著幽藍而死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