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筱雨驚愕地望住徐瞎子,喃喃地:
“徐幻之?也叫徐幻之?”
徐瞎子搖搖頭:
“從來就隻有一個徐幻之!不,應當是霍幻之。”
影子一般不聲不響立在徐瞎子身後的慧兒此刻卻焦灼地喊了一聲:
“師父!您說多了!”
徐瞎子揚起枯瘦的右手,製止慧兒說話。
慧兒便住了口,恭恭敬敬地低眉垂首不語。
章筱雨愕然地怔住,又忍不住驚呼:
“不可能!這太荒唐了!”
徐瞎子便沉聲道:
“普天之下的事情,又有多少不荒唐的?荒唐不荒唐,全在知道不知道。”
忽聽得幾聲響亮的掌聲響起,早就藏身在一旁的秦剛和童嘉樹現身走了進來,一麵大力地鼓著掌。
秦剛笑哈哈地:
“荒唐不荒唐,全在知道不知道。聽到如此奇事,我是三生有幸了。”
童嘉樹跟隨其後,也是一臉愕然,驚歎道:
“我研究了一輩子文物,沒想到同窗四年的老同學,竟然是個活著的文物!”
徐瞎子便長歎一聲:
“都是天注定,這世也該了結了。人人都以為長生不死是好事,可是對於霍家而言,卻是…… 一念之間,六百年的苦難……”
徐瞎子突然中斷了說話,端坐宛如雕塑。
慧兒走上前,探了一下徐瞎子的鼻息,便在徐瞎子膝前跪下,淡淡地開口,卻未能掩飾住悲痛:
“師父……我師父他已經走了。”
“我來了。”
徐幻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聲音不大,卻如鬼魅一般驚到了屋內的眾人。
走進屋內,徐幻之冷冷地掃視眾人。
童嘉樹一臉的不可思議,上上下下地打量徐幻之。
秦剛把眼皮一垂,頭一低,臉上的震驚中帶有幾分敬畏,卻又有些狡獪地盤算著什麼。
章筱雨便如癡了一般,有些茫然地看著徐幻之。
腦中飛快地掠過了明朝的一幕。
她哭喊著跪在地上,安慶公主紅著眼,指著她厲聲嗬斥:
“你與霍幻之雖是指腹為婚,你父既亡於他父之手,霍家便是我歐陽家世世代代的仇敵!”
章筱雨清晰地聽見自己在六百年前淒淒慘慘地大喊:
“母親!不要……”
前世,今生,還是遇上了。
難怪,她的夢裏一直有他。
難怪,她會一見之下便對他心心念念。
早已沒有了安慶公主,沒有了那一世母親的仇恨和管束。可是,驟然如此,她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便站起身來,夢遊一般走了出去。
聽著馬達的轟鳴聲,汽車疾馳而去的聲音,徐幻之的心跳終於緩了下來。
她終是知道了。
她不知與他如何相對,他亦未想好如何與她相對。
一世情緣,便是一世世的相遇,一世世地相愛,又一世世地失去。一世世地,他總是在與命運抗爭,她總是在最後一刻才知道真相,知道的時候卻又敵不過命,隻好去往下一世,再次循環著苦痛。
這一世,還未來得及開始,她便知道了。
大抵所有的循環便能就此了結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