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強迫自己,擯棄雜念,不再去自尋刺激,潛心推算。
這一下似乎有如神助,連同外界刀響劍鳴都聽不見了。
不多時,推定了最後一個木偶,才敢回頭去看。
隻看那帶劍陀螺,竟然已經到了腳下三尺之外,不過旋轉勢頭不再迅疾,已經緩了下來。
眼看棋盤不再坍塌,終於吃下了定心丸,隻是後知後覺才發現,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澆透了,隻生出一股由內而外的虛脫感,跌坐在地上。
回想起此前的凶險,不亞於在鬼門關上轉了幾轉。
隻看陀螺轉定後,又開始反向旋轉,每轉動一周,棋盤就複原一圈,一時之間機括聲與木塊碰撞聲,此起彼伏。
等到棋盤徹底複原後,所有木偶才重新歸入木板下。
緊接著東南西北四塊木枋開始下降,等到徹底與地板水平後,正北方向的天花板出現了一道方形口子,降下一道寬約一米的傾斜樓梯。
到了此時,總算是如釋重負,想也不想順著樓梯向上爬。
隻是不知先後上樓的馮叔三人與婉晴,現在如何了,也不知休嶽能不能醒來,更不知岐姑娘一人在殿前害不害怕,更不知失蹤已久的萱靈姐姐,有無幸運之神眷顧。
恍惚間到了三樓,隻看通向四樓的梯子就在身後。
一整層閣樓裏,立著整齊排列的木架,冷不丁一看,還以為是圖書館,隻是架子上不是成堆的典籍,而是數不清的古董明器。
粗略一看,呈海東青花金銅裝飾的架子上,陪葬器皿種類繁多,有容器,工具,兵器,三角架,抱壺。
除此之外,是成堆的陶器,種類各樣的瓜邊壺和柚陶,馬鐙壺,提梁壺。
瓷器有雞冠壺,盤口瓶,罐,缽,碗,妝盒。
隻是這一路走來,在生死邊緣幾經磨難,望著這成堆的金銀錢財,竟生不出一絲一毫的貪婪。
果然,除了生死二字,世間其餘皆小事。
隻是驀然打定主意,隻要能從這該死的地方活著回去,當真要回到百閣仙上待個十年八載,在山腳下開出幾分田野,立起兩間小房,回歸古人“閑看雲起淡飲茶,再不出那三分地”的恬靜日子。
立在原地這一愣神,心中愈發滋味難明,算一算時間,餘涯、冥心的生日該到了。
“嘭——”
那一絲精神寄托的幻想,在一聲槍響後煙消雲散。
隻聽樓上隱隱傳來又急又亂的腳步聲。
眼看婉晴沒在三樓,這一聽頓時覺得不妙,莫不是這丫頭上樓與早就不大對勁的馮叔,發生了爭執衝突?
一想到這裏,也顧不得太多,慌忙自木架上拔了一柄銅劍,向樓上衝去。
隻是一上樓,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隻看整個閣樓裏倒吊著數百隻被裹屍布製成木乃伊的幹屍。
一瞬間隻覺得樓內陰風陣陣,好似從盛夏天氣,一步來到了三九臘月地裏。
這層樓一眼望盡,分明就沒有活人,動靜明顯還在樓上。
強壓下心頭那抹忌憚恐慌,穿過一具具倒掛著的風幹臘肉,因為通向第五層的樓梯又開在了東邊。
整個過程都不敢去細看那一張張恐怖麵孔,不過就算是目不斜視,還是有一種幾近窒息的壓迫感。
跨上樓梯那一刻,突然間心生感應,隻覺得黑暗中有什麼極其邪惡的東西正盯著自己,頓時隻覺得後背走風,連帶著靈魂都悸動了一下。
隻是這一絲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一閃而逝。
此時此刻,是更不敢回頭去看了,幾近連滾帶爬衝上了五樓。
到了五樓,那陰暗壓抑的感覺才一點點褪去,此時後知後覺才發現,衣服簡直都能擰出水來。
隻看第五層正中心,隻擱著一尊鬥大的七彩玉鼎,除此之外別無一物。
七彩圓鼎之上刻著玉女、聖母、雨師、遊奕,四位腳踏祥雲的聯袂仙人。
這晃眼一看,玉質透徹,好似空無所依的翩然仙人,站在雲間布雨。
隻是樓上傳來雜亂而又迫切的步伐與爭執聲,又讓這一絲玄之又玄的氣象蕩然無存。
剛要衝上六樓,卻看馮叔星海單鹿三人抱成一團,順著樓梯滾下,扭打在一處。
眼看這三人還活著,不由大喜,隻是細一看,就意識到不對勁。
隻看單鹿渾身是血,星海鼻青臉腫,兩人極力控製著馮叔。
單鹿一邊罵著娘,一邊喊著老馮快醒醒,星海腦袋腫成了一個豬頭,隻是雙唇緊閉,緘默無言,竭力將馮叔腦袋與雙臂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