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即便宋國濤已經落到這步田地,班裏人對他的嘲笑和排斥也依然是有增無減。如果說他以前還隻是一個怪物,那麼在半張臉被打腫之後,他就成為了一個醜陋且不規則的怪物,一個沒有吉普賽女郎的卡西莫多。總有人會頻繁的當著他的麵與旁人暢談那晚他以一當十的雄風,以從他的麵色變化來尋找興奮點,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是願意與宋國濤打交道的。
相似的經曆使何小天對宋國濤充滿了同情,在聽到周圍人隻為了獲取一種報複性的快感而討論的,什麼“濤哥那天晚上可真厲害”,“濤哥他爸絕對比濤哥還牛逼”,“濤哥他媽用什麼姿勢才能生出這麼優秀的濤哥來”等等,極盡醃臢粗鄙之能事,言辭之中的戲謔和露骨程度連他一個局外人都有些聽不下去,有好幾次都想打斷旁人說句公道話,但他的理性卻每每戰勝感性,話到嘴邊又全吞下肚去。在他的認知裏,說公道話的人最容易承受不公的待遇。
而宋國濤雖然一字不落的全聽入耳,卻也安穩的坐定一旁,恍若無事。
二
王騰飛姐姐的婚禮是在昨天中午舉行的,早讀一結束他也就坐車回家了。婚禮終究不像葬禮的流程繁瑣,因此不可能占用太多在校學習的時間在家長耗,隻呆足一天也就回來了,來時還帶回了花生和喜糖分給了班裏同學。除宋國濤和李朋之外幾乎人人有份。
宋國濤期待的盯著何小天桌上僅剩的一個花生,莫名其妙的一聲感歎:“哇哦,生活不錯啊!”他的左半邊臉因為腫脹根本做不出任何表情,又半邊臉也在這邊的牽扯下總有些強顏歡笑的樣子,模樣十分艱難。
何小天看著他,忽然就鼻腔一酸,於是故作慷慨的大手一揮,把花生扔給他:“濤哥,你看我仗義吧?”
宋國濤滿心歡喜,吃了花生,那半張臉終於做出了表情,但卻是哭的樣子,隻有靠另外半張臉的笑容才能表明那純屬係統故障。
忽然他去了王騰飛那邊,一聲不吭的抓起了一把花生,回身捧到何小天麵前:“我給你一把。”
王騰飛原本剛打發走那些借賀喜之名來討食物的人,幾個袋子都還來不及收起,也全沒想到會被身後的宋國濤橫插一手,難免一愣。想這人果真是越挫越勇,那幾拳不僅是厚了臉的外表,更厚了臉的內核,忍不住便要罵他不要臉。回頭卻又見他把花生全交給了何小天,以為是替何小天拿的,也就沒說什麼,隻是幽怨的看了何小天一眼,責怪他問什麼不打聲招呼。
何小天看著那一捧花生,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更對於宋國濤怪異的行為感到不解,詫異大過感動,以為他被打壞了腦子,但又不想辜負他一番好意,便伸手拿了兩個。
宋國濤於是心滿意足的將剩下的花生塞進了口袋。
三
“我感覺宋國濤有點……”
郭偉偉欲言又止,發出嘖嘖的聲響,生怕說出這種與主流不符的觀點會使他淪為群眾的叛徒。此時單人獨馬,任何理智的觀點一旦脫離了其他人的附庸,都無異於自取滅亡。
“可憐?”何小天不太確定他的意思,因此隻敢以疑問做試探,也好讓自己遭到否定時能有回旋的餘地。
“對。”郭偉偉表示了肯定,“是有點可憐。”
劉陽偉道:“其實一開始我也感覺他有點可憐,不過現在不覺得了。”
郭偉偉道:“那錢你還真好意思要,反正要是我我肯定不好意思。”
劉陽偉道:“他都給我了,我幹嘛不要啊。”
何小天問:“什麼?”
郭偉偉道:“濤哥買完藥回來和劉陽偉說‘沒打針,買了藥。’然後劉陽偉和我說‘又省下了。’然後濤哥把剩下的65還給劉陽偉,劉陽偉就收下了。”
何小天道:“也許人家濤哥心疼錢,想省下來給自己買點吃的補一補呢。”
郭偉偉道:“我問你個問題,殺了人往哪邊跑比較合適?”
何小天道:“肯定往邊境跑啊。”
郭偉偉道:“人家肯定不讓你出國。”
何小天道:“沒說出國,就在邊境,那地方亂,不好抓,電影裏一殺人就去哪地方。”
郭偉偉道:“萬一在路上就被抓了呢?”
何小天道:“說的也是,邊境那麼遠。”
郭偉偉道:“我覺得應該往那些山村跑,哪裏偏僻往哪裏跑。”
何小天道:“我覺得也是。聽說10年還是15年,案子就不查了。”
郭偉偉道:“沒有,現在警察兩三年就不管那事了,絕大部分的都是隻立案,不查案。每年抓到的殺人犯都不一定有自首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