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餐廳之上的橫幅又換:高二年級期末教與學競賽總結暨提前進入高三狀態動員大會
這是高二學生將受進一步摧殘的通知,但在高三學生眼裏,那樣的日子卻是一種奢求。雖然是一樣的摧殘,但至少時間上,還不能叫人如此絕望。
人隻有在哭過以後,才能聽懂比他們更悲慘的哭聲。
好在這種悲慘已經時日無多。
何小天趴在床上,那本《平凡的世界》他以前就看過一部分,現在已經看到了第二十五章:
一個中學生就要開始養成每天看報的習慣,這樣才能開闊眼界;一個有文化的人不知道國家和世界目前發生了些什麼事,這是很可悲的……
他想,就算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事,卻又無可奈何,這大概是最可悲的。
這是文化在兩種層麵上的無處安放。
趙羽道:“我覺得我們高中學生是買書的主力軍,大學生基本不看,上班族什麼的更不用說。”
何小天道:“我在電視上的新聞裏,見大學圖書館有很多人占座,滿滿的全是人。”
趙羽道:“沒幾個人,我問過一本的學生,也問過二本的學生,都說人不多,我就問“你到底去沒去過?’他說‘去過,真是沒幾個人。’除非是那些重點大學,不過去圖書館也都是學習的,不是看。”
何小天道:“哦。”
趙羽道:“要是把電競加到高考裏就好了。”
黃子敬道:“那你也考不過人家。”
何小天道:“墊腚是什麼?”
趙羽道:“遊戲,”
何小天道:“用什麼墊?”
趙羽道:“電子競技,簡稱電競。”
何小天道:“哦。”
趙羽道:“很多大學都有那個比賽,清華大學老是得冠軍。唉,學習好,遊戲又棒,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黃子敬道:“清華大學的學生不一定學習好,也有很多是有錢才去的。”
趙羽道:“對,裏麵要麼是學習好的,要麼就是有錢的,他們都叫清華大學‘太子府’,裏麵都是些有錢人。太不公平了。”
黃子敬道:“都什麼年代了還要公平,土不土。”
趙羽道:“我們那裏有個大學生,他和一個學生聊天,一聊才知道他們是同一屆學生,高考的時候他比那個學生多考了60多分,結果就因為人家是城鎮戶口,就考了個本科,他是農村戶口,比人家多考了60分還是個專科。怪不得人家都想要城鎮戶口。”
二
考試結束是下午6點整,吃過晚飯,再隨便準備一點明天要考的物理複習資料,就已經六點半了。
教室裏仍沒有安靜,除了討論各科考試的難題怪題,最令他們想不通和放不下的,還是那個澆花的怪男人。
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如果這是一個現實中活生生的人,應該連精神病院的大門都出不了。
但是出現在作文裏,他又象征著一種怎樣的精神呢?
智慧?溺愛?專注?還是多餘?
這個男人愈發神秘,甚至蒙上了一層他們未曾涉足過的哲學色彩。
好在這不是高考,否則這個男人定會成為很多人一生的夢魘。
結論未定,朱德福一腳將門踹開,道:
“6點考完試,都6:30了還沒收拾完!除了紅日中學其餘十幾個縣都放假了是吧?沒個死數!你覺得物理自習很多是吧?哪個學校今晚不是一晚上的自習?”
他頓了頓,教室安靜下來,又問:“物理二卷有幾個大題?”
學生們道:“4個。”
朱德福道:“時間這麼充足,今晚還有明天早讀、吃過早飯還有一段時間,你就算一節課研究一個題型,怎麼會沒有用?一道題就要10分還多,1分多少人?去年一線是570,570~600之間每分都有近1000學生,有的1000多,10分在省裏就能落下1萬學生。再一個你想想,機會是均等的,你的機會多嗎?哪個學校沒自習?而且我說過,一個月內就要有同學從學校撤了,你想想你還能在學校呆幾天?還是那句話,自己給自己製定一個計劃,這五六節課每節幹什麼都要有數,平心靜氣,就算隻突破一個點,到高考也是收獲。就這麼三個月了,你學會一個點到高考還能忘了嗎?再一個,不學習的不準說話,不準外出,有同學我一出去就跟著我屁股後麵交請假條,有病啊?你這不是找罵嗎?學夠了立刻回家等高考,一點都不為難你!”
朱德福剛走,換孫傳偉進來,孫傳偉道:“我進來的時候有同學還在看——嗬嗬嗬,被我看到了又趕緊收起來,不用收,收什麼收,嗬嗬嗬,對吧?我可沒收過你的吧?別說了,就算有同學上課玩手機我也沒管吧?但是考場好像不能看手機吧?對吧?嗬嗬嗬,別習慣性的帶進去了,帶進去也沒用,沒信號,嗬嗬嗬,對吧?今天上午我監考的時候,看譚雁理綜22題一點都沒答,全都白著,這道是常識性問題,不會也別白著,正規考試是按步驟得分,隻要有步驟就有分——雖然平常考試不這樣,我也是看見結果不對就給你0分,主要也是為了讓你重視結果,其實隻要步驟正確,結果90%都正確,你步驟都正確,為什麼不細心點做對呢?還有選擇題,如果確實沒思路,就猜一個,但是別猜兩個,猜兩個全對的可能性很小,猜一個得2分的可能性很大——當然你不需要猜,我知道。剛才發了一張物理學史,發這個主要是讓你看一看,記住它,不是讓你帶進考場的。今天考理綜,離開始還有三四分鍾的時候,一個學生就拿著書很賣力的在背,真是笑死了,真要學好了空手進考場就行,沒學好背那三四分鍾也沒用,但那個學生就是在背。你們可別那樣,讓人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