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
在遙遠的西南方,山澤延綿,草木寂靜,與中原地帶的草木皆兵成為一個鮮明對比。
此方有座大山,名叫大山,大山四麵環山,大山腳下,有間院落,坐北朝南,簡陋但細致。院內有間屋,屋裏有兩舍,屋前庭空兩丈方,左邊廚房右邊雜物間。院門口左邊一塊大木頭坐著一個布衣少年。手持枯枝,望向山外還有山的遠方,兩滴淚洙欲墜未墜在他下眼簾閃爍,他還沒等回他的父母,一年了。這年他十五,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父親來把母親接走,隻留下他一個人在大山裏。他不知道為什麼很多年前母親要帶著他搬到這大山裏來,隻是這樣才能活下去,他便沒有再問。乖乖地跟著李大伯學打獵,他自認為自己做得很好,很聽話的,就是想不到娘親還是會離開,那麼那麼久。
“哥哥。”一個女孩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徐傷感的情緒。徐一抹眼中的淚水,尋聲看去,一個少女正蹦蹦跳跳向他跑來,一邊道:“哥哥,吃晚飯啦,我爹今捕到一頭牛,可大了,快去看看。”
李大伯的女兒李英兒比他一歲,是他在這裏的玩伴。
“有多大?”徐收回了那些傷感情緒,留到夜裏躲在被窩裏再發作。
他不想讓麵前的少女看到他傷心,要是被發現了,少女會比他更更不知所措,她隻會:“哥哥別哭了,你爹娘會回來。”然後不知道怎麼安慰,隻好一起坐在院門口,默默陪著,有時候她會摟住他的腦袋,用她胸前的衣裳擦去少年的淚水,有時候倚著他的手臂陪著他悲傷。
徐笑臉相迎,慢慢站了起來。本來趴在他身旁的一條大黑狗也站了起來,身子一抖,揚起一陣塵埃,不等主人訓話,它搖擺著尾巴跳步上前去迎接少女,到少女麵前一個躍起,幾乎與人等高的身子就要撲到少女身上,李英兒急促後退兩步才幸免。
李英兒先是摸了措大黑狗的頭,站在徐麵前,張開雙臂道:“有這麼……”突然又覺得雙臂大開也不足以形容野牛的個頭,左看右看繼續張開,最後雙掌繞到後背差點就合攏了,才挺著胸膛:“……這麼大。”
“這麼大是多大?”徐問道。
“反正就是很大,快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黑狗屁股一扭一扭走在主人前麵,吐著長長的舌頭五步一回頭,像在喚主人快點。黑狗雖大,看著生猛,可走起碎步來還是挺可愛的,毛絨絨的尾巴時而快,時而慢地搖擺。
李英兒挽起徐的右臂跟在大黑狗的屁股後麵向她家走去,少年徐走路時右腿一瘸一瘸,她得護著點,不能讓她的哥哥摔倒了,就算摔倒了她也得用身體當個肉墊子,別把哥哥摔痛了。這已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精明如徐,也記不住多少次摔倒,是壓在了李英兒身上,從沒聽過英兒哪哪摔疼了,事後兩人站起,拍拍身上的塵土:“我沒事!”扶著她的哥哥繼續走。
其實大可不必這樣,徐自己摔倒時沒有李英兒在身邊他反而更靈活,隻要手掌一撐地就能穩健地重新站起來,甚至身上不會沾到一顆塵土,就像彎腰撿些物件一樣隨意。
現在傷口已經愈合,隻是偶爾用力不當時骨頭裏會痛得鑽心,走路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李英兒的好意他不能拒絕啊,他總不能,“英兒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你在我旁邊礙我手腳……”
大黑狗不知何時竄到路邊的草叢,突然在兩人身後蹦了出來,這裏嗅嗅那裏嗅嗅,然後幾個跳躍又跑到了主人前麵去了。
李大伯和他兒子,也就是李英兒的爹和大哥李務,正在給野牛去毛,看到徐,李大伯挺了挺腰杆,笑嗬嗬:“來啦?先吃晚飯吧,一會我教你抽筋扒骨。”
雖然野牛肉還沒下鍋,作為獵戶人家從來都不會少了野味?山上的動物一抓一大把。還沒進門,徐就聞到了一股股肉香味,才確定肚子是餓了。李英兒扶著他坐到飯桌前。
“開飯囉!”李英兒對著空氣大呼一聲,隨即夾起一個山雞腿塞到徐碗裏,自己也夾起一個便啃了起來。她娘親神一般地出現門口,道:“沒教養,人都沒到齊了就吃吃吃!”李英兒立馬放下筷子,和徐相視一笑,繼續嚼著已經咬在嘴裏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