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楚文王領著彭仲爽在營內視察,楚軍嚴整的軍容和高昂的士氣令他十分擔憂。吃過午飯雙方又開始就其他問題展開討論,一直交談到深夜。
整整三天,申國人沒有得到一點關於使團狀況的消息。善良的人心急如焚,擔心彭仲爽和其他人受到傷害;邪惡的人則展露出幸災樂禍的嘴臉,他們一想到彭仲爽可能被打成殘廢的樣子,就笑得合不攏嘴。
第四天清晨,楚文王準備把使團送走,他當使團著其他成員的麵在彭仲爽耳邊低語道:“如果我們都不能說服對方,那就用勝負來決定誰對誰錯吧!”然後他直身微笑著拍拍對方的肩膀、大聲說道:“記住不穀說的話,不要讓不穀失望。”彭仲爽的臉立即漲得通紅。
使團安全回到申國,彭仲爽帶回來一封楚文王給申侯寫的親筆信。信中寫道,申國君主曾經放言說“不會容忍一個荊蠻踏上申國的土地”,他對此深表讚同——因為這裏馬上就不是申國的土地了。請申國君主聚集軍隊、喂飽戰馬、磨快武器、來日交戰。
申侯決定按照信中的時間與楚軍展開決戰。但是彭仲爽反對他的決定,他說:“楚子即位不久、人心不定、地位不穩,現在又遠征我國,國內必然空虛不安,必然不能久留於此。所以楚師才急於求戰。如果我們堅守都城,等待援軍到來,則楚軍自然就會撤退。”
但是子明則發表了不同的看法,他說:“我國南部的重邑都被敵人占領了,他們因此控製了大量的人口和糧食主產區。敵人資源充足,不怕拖下去,反倒是我們需要速戰速決。否則,都城如果被長期圍困,糧食和武器將日趨匱乏;到那時,即便楚國發生內亂,也解救不了國家社稷了。”
彭仲爽說:“敵人大軍圍困都城,烝野等城邑必然空虛。如果我們聯合援軍奪回烝野,楚人見後路被切斷,則必然撤軍;這段時間不會太長,不需要等到下次麥熟的時候。”
兩個人爭論了很長時間。子明本來是個中規中矩、行事穩重的人,但是他現在顯然表現得失去控製了,他情急之下大聲喊道:“好吧!就算你是對的,那麼你就站在這裏、麵對君侯和大臣們說說,你在那些天裏都和楚子都聊了什麼?為什麼臨行前楚子要你記住他的話,不要辜負他的期望?”
整個宮廷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在場的人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彭仲爽。彭仲爽麵不改色,簡要介紹了這幾天他們談話的內容,然後解釋說,楚子故意那麼做就是為了離間申國君臣的關係。
但是他的一個主要政敵說:“如你說的那樣,你和楚子麵對麵坐著,佩劍就在你的麵前;你聲稱可以為國家付出一切,有那麼難的的機會,你為什麼不去刺殺楚子挽救國家,反而和他談了三天治國之事?他究竟是你的敵人呢,還是你的新主?”
其後攻擊他的人就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嘈雜,彭仲爽從來都看不上那些靠拍申侯馬屁混吃混喝的小人,他突發雷霆之怒,拔劍向叫囂得最歡的那個人衝過去,但是馬上被一群人撲倒在地。他的衝動被申侯視為理屈詞窮之下的惱羞成怒,申侯下令奪去他的佩劍並把他趕出公廷。
申侯下達了出城作戰的命令,但是彭仲爽被剝奪了指揮權,他隻被允許以士的身份出戰。彭仲爽感到整個靈魂都被掏空,他怨君主昏聵無能,恨佞臣們寡廉鮮恥;他決定用戰死沙場的英勇行為來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他把已經成年的兒子全部編入族甲,命令他們及屬下作戰時口中含玉,隻求殺敵,不求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