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息收住悲聲,麵向眾大夫們說道:“晉國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國家啊!先有曲沃與翼的七十年戰爭,四位晉侯被戧殺,公族人士死傷無數;接著富氏、遊氏滅族,群公子被盡殺,桓、莊幾乎盡滅。
“那時就有國人說:‘這一切該結束了吧?再也沒有發生dong an的理由了吧?我們不會再被逼著殺死自己的叔伯舅甥了吧?’但是後來申生還是被迫自盡,群公子也被驅逐,以至於公室隻餘下奚齊、卓子兩位公子;而現在,奚齊也死了,卓子成為晉國最後一位公子了!
“那些在內亂中死去的,哪個不是文王後裔、唐叔子孫?為什麼晉人殺害自己的親族的興致遠遠超過晉國的敵人?有哪個國家的公室裏隻剩下一位公子?如果唯一的公子還不能登上君位,那麼就讓這個國家滅亡了吧!
“滅亡晉國正是敵人夢寐以求的美事!而有些大夫正在幫助敵國幹這種遭天譴的壞事!不要再殺害先君的兒子了!就讓卓子登上君位吧!你們不能容忍一個惡毒的婦人,但是父子兄弟之罪尚且互不相及,何況是姊妹和姨甥呢?”
呂甥認真考慮了片刻。他認為,自己的政敵是裏克而不是荀息;至於夷吾嘛,他今天夜裏肯定是當不上晉侯了;既然如此,莫不如支持自己的長官;除了不遂裏克所願之外,也能避免造成上軍分裂。就這樣,呂甥馬上站出來支持荀息了。
裏克感到被險惡的形勢碾壓得透不過氣來。他環顧下四周,發現自己的黨羽也都表現出猶豫和不知所措的樣子,丕鄭已經躲到人群後麵,看也看不見他了;而政敵們則顯示出憤怒、大義凜然和神氣活現的模樣;重耳派銳氣盡喪。
裏克當年麵對:“一切聽夫子決斷。”繼而上軍大夫們都對他投來鄙夷的目光。
大夫們既然已經“消除”了分歧,荀息就親自到卓子宮中請向他宣布立君的結果,並向他行禮。但是卓子的母親抱著卓子死也不肯鬆手,繼而嚎啕大哭,她對著荀息不停地磕頭,又命令卓子學她的樣子;她最後膝行到荀息麵前,抱著他的大腿,請求他允許她們母子ang國外,放她們一條生路;而卓子則嚇得動也不敢動。
但是荀息單純地認為她的擔憂毫無根據,他耐心而又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自己一定會保護卓子的安全。然後那個孩子就被戳到君位上,成為晉國新君。
裏克回到家中。他腦海中不停回放起他對荀息示弱時的場景;上軍大夫們的眼神令他感到尊嚴盡失,後悔情緒又在他身體裏蔓延開來。裏克暗暗發誓:一定要除掉卓子,扶重耳上位。
卓子還是個小孩子,他既沒有威望,也沒有力量;除了一個支持他的老夫子,他一無所有。而過度的勞累終於擊垮了荀息的身體,使那個身負重大使命的人一病不起,裏克立即抓緊這個絕佳時機謀殺了卓子。
冬十一月的一個陰雲密布的早晨,太陽躲進厚重的雲層,不忍再看到沒完沒了的人間慘劇。朝會開始後,卓子依然沒有發現荀息的身影{已經連續三天了},甚至連呂甥和下軍的重要人物也沒來上朝。他怯生生地、不安地問,荀夫子在哪裏?他什麼時候可以康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