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們當初在城郊勸衛靈公時沒有考慮太多,誰也不敢率先表現出反晉的意思,隻是機械地附和對衛靈公有利的語言。但是人們一旦有了單獨思考的時間,就開始為晉人的強橫囂張感到憤慨了。
有人說:“天下發生過這麼欺壓盟國事情嗎?好像沒有吧!當年鄭國反複叛晉,晉悼公征服鄭國後也沒有要求鄭人提供人質。難道衛國比鄭國更狡詐多變,還是鄭國比衛國更忠誠本分?既然都不是,我們為什麼要遭到比對敵人還要殘酷的對待?我們下一代將要執掌衛國社稷,我們把他們交出去,不是在自毀宗廟嗎?!這得是多麼懦弱的人才能幹出來的蠢事啊!康叔的子孫如果逆來順受,衛國早就被滅亡了!”
王孫賈和孔圉也開始向大夫們灌輸諸如此類的思想,兩人很快挑起眾人對晉人強烈的敵對情緒。這種情緒從大夫圈蔓延到家臣圈,又從家臣圈蔓延到整個國人階層。國人的情緒一旦被激發起來,公室就必須公開做出回應了。
但是各家的準備工作不為民怨所動,依然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衛靈公準備在為人質舉行的送行儀式上引爆反晉的核彈頭。
分別的日子終於到來了。上天作美,那是一個愁雲密布、秋風蕭瑟的秋天的早晨。勞役門事先擴大了太廟廣場的麵積,以便能容納更多的人;又擴大了門前高台的麵積,使其上麵能站立更多的人。
衛靈公帶領大夫和世子們早早進入太廟向祖先告別。當太廟裏的鍾聲響起時,國人就開始從四麵八方向廣場上聚集過來。
儀式結束後,衛靈公帶著人們走出太廟大門、登上高台。國人看到即將做為人質出行的世子們中,年齡大的有三十多歲,年幼的隻有七、八歲。
衛靈公特意讓兩個最的小孩子站在他左右。兩名男孩已經知道眼前出現的這個大場麵意味著什麼;他們的表情有些緊張,身體微微顫抖,但仍抿著薄薄的嘴唇,然極力控製著情緒,使自己看起來與平常無異。兩個孩子的堅強表現使得在場的人無不感到震驚和心焦。
衛靈公摟著孩子的的肩膀,麵向國人說道:“關於今天發生的事,大家想必早已有所耳聞。這兩個孩子、包括寡人身後的那些年輕人,都是國家未來的當政者,是國家的社稷棟梁;失去了他們,國家就失去了未來。但是,他們馬上就要淪為晉國的人質了!
“他們為什麼會淪為人質?是因為衛國背叛了晉國嗎?不是!是因為要結成新的同盟嗎?也不是!寡人告訴你們原由:就是因為晉國人對衛國人感到不、高、興!他們覺得自己想怎麼幹就有、權、怎、麼、幹!所以,晉人今天綁架了我們下一代的執政者,明天就會下令把衛國劃為晉國的一個縣!
“有人會問:‘晉國人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壞?’但是他們什麼時候好過呢?他們囚禁過先公、逼死過先大夫孔達、袒護孫氏、搖蕩公室社稷;百十年來專心致誌地把我們的子弟送上各種戰場,使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又向衛國征收沉重的供奉,以滿足他們無窮的貪婪和所謂的‘霸主地位’。現在他們終於不再滿足於我們的財產和兵源了,終於開始覬覦衛國的土地了!
“但是,寡人卻不得不接受晉國人的條件,因這些年輕人和孩子畢竟隻有幾十人,而國人的數量卻有千千萬。寡人如果為了幾十人而使得千萬國人立即陷入戰爭險地,乃是極大的不仁。算了吧!就這樣吧!百十年前被晉人征服的人民,現在也成為晉國的一員了。國人在哪裏都能活下去,何必在乎是姓‘衛’還是姓‘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