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院二樓東麵的窗子被推開窄窄一條縫兒,片刻後,陸知遙鬼鬼祟祟探出了頭。
入目是院裏兩棵高大梧桐,深綠色的嫩葉遮蔽日,消了幾分酷暑的悶熱。
陸知遙深深吸一口新鮮空氣,這久違的暢快令人興奮又緊張,“摔不死的,加油。”她一邊暗暗給自己打氣,一邊手腳並用爬上了窗台。
為了逃掉今的家教課,她算是豁出這條命了!
齊肩黑發隨意往耳後一捋,淡黃色連衣裙在膝蓋處草草打上一個結,陸知遙眯著眼睛醞釀許久,一腔勇猛全寫在臉上,起身作勢往下跳。
在樓下仰著腦袋看了半的宋修終於忍不住發問——
“欣賞風景呢?”
陸知遙嚇一跳,循著聲望去,視線恰好與那少年對上。
眉目如畫,清朗雋秀,隻一眼她就覺好看,是那種幹幹淨淨不摻任何雜質的好看,白襯衫勾勒挺拔身姿,扣子係到領口第一顆,斯文裏透著禁欲。
“你新來的?”陸知遙自來熟,明眸一彎,咧著嘴衝宋修笑,不等他回答就招手聲喊,“過來幫忙搭把手。”
從在胡同裏長大,這白磚灰瓦砌起的中式合院內的人家,她都認得。
少年的臉,生。
“跳樓?”宋修抿唇,兩步走到窗台下,“跳樓還需搭把手?”
“不是跳樓,我逃課呢,”陸知遙踢掉拖鞋,光著腳丫毫不客氣地往宋修肩上踩,“我爸請了人來家裏給我上補習班,你,是不是不像話?”
她扶著他腦袋,由於重心不穩,人在半空裏晃晃悠悠,一隻腳都快蹬上宋修的臉了。
後者盡量平靜地提醒:“踩錯地兒了。”
陸知遙垂眸瞧見了他緊蹙的眉,幹笑道,“抱歉抱歉,”她給自己打圓場,“我腳不髒,沒味兒的。”
二樓窗台的高度其實不足三米,有了宋修的幫助,陸知遙很輕鬆便落了地。她怕驚動在客廳打盹的父親,又怕耽誤了時間,衝少年三鞠躬表示感謝,赤著腳就準備溜之大吉。
結果被人揪住了命運的後頸。
陸知遙扭頭。
“我是新來的。”宋修將臉湊近,白皙肌膚像玉似的,陽光下不染纖塵。
新來的就新來的唄,抓她衣服做什麼?
陸知遙有點不悅。
他鬆手,抱臂倚著牆,玩味的表情一閃而過,幽幽接了句:“是新來的家教老師。”
話音才落,陸知遙就整個僵在原地,肉眼可見的尷尬一瞬間彌漫開。
“你父親請我今來做輔導,我的學生卻在我眼皮子底下謀劃逃課,你,是不是不像話?”宋修學著陸知遙先前的語氣,不緊不慢地戲謔。
這家夥話溫柔,但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陸知遙看著便心慌。
“不像話,不像話。”她退一步,很沒出息地縮著腦袋應和,餘光卻偷偷往宋修那兒瞥。
他正用袖口蹭著臉頰,仿佛要把髒東西給用力擦去。
“確實不像話,”宋修直起腰版,頗有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初次見麵就蹬鼻子上臉。”
陸知遙心下當即一沉。
這他媽還是個記仇的老師?
自顧自往門口去的宋修一轉身發現陸知遙沒跟上來,掃一眼二樓半開的窗子,輕飄飄道:“怎麼,還想原路返回?”
嘴是真的毒……
人生的第一次“逃課”,隻從二樓臥室逃到了底樓大院兒,還被老師親自拎了回來。
陸知遙氣呼呼,進門時把地板跺得震響。
沙發上酣睡的陸大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見是宋修,趕緊咽下哈欠,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邊,宋修剛想跟陸大慶打招呼,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宋修皺眉扭頭,抬眼卻見陸知遙正拿手指戳著自己。
“剛剛的事,不許!”
陸知遙呲牙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話音了句,完了還瞪大眼睛揮舞了下拳頭,凶得很,像一隻露出爪牙無所畏懼的奶貓。
宋修見狀莞爾之餘,給了陸知遙半分麵子,點頭表示同意。
倒不是宋修怕陸知遙的威脅,隻是他不喜告狀。
陸知遙瞧見宋修點頭,頓時也就放心了。
趁著宋修跟父親打招呼,陸知遙秉持著待客之道,去茶水間給他倒了一杯水。回來時卻看到父親正抓著宋修的手,看他的眼神宛如看著親兒子,高興得很。
“遙遙,你宋修哥哥書念得好,這段時間多跟他學學。你知不知道,他今年剛被申城大學錄取了呢!”
陸大慶看到陸知遙回來用語重心長的話音著,惹來後者一頓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