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門中人,除了傳承至今的家生子,也多半是江湖裏無名無姓的孤兒一類,陰無情正好合適。
不料陰無情卻道:“我隻跟著阿米蘭,他治好了阿……阿米婭,我這條命也便真的是他的了!”卻是女子選了姓阿,又被楚逍遙搶了先,取了個名字叫阿米婭。
哼!
楚逍遙假意不快,又道:“阿米蘭啊,自己尚不知道什麼時候便要死了,你跟著他做什麼?沒得丟了命!”又一想,歎道:“唉,好吧,都是不要命的!”
阿米蘭看著兩人鬥嘴,已陷入了沉思,心裏想著:“如果阿飛真是自己心裏想著的那個人,那麼毒門或許仍在,隻是不知道隱在了何處,又在做著什麼?
阿家雖亡,可我未亡,仇要報,更要有個傳承,想來第一代不就是如此嗎?“
心裏已有了計較,看了看陰無情道:“少年郎,我那裏肯要你的命?且隨我一起去啟城吧,這或許是我們兩個人的造化,也不定!”
他卻是想著要重震家聲,阿家行醫幾百年,可不能從他這裏就斷了,正好也需要人手。他們阿家本就是中原之人,興在西涼敗在西涼,或許又可以興在啟。
看了看手腕處的珠串,又想著《藥經》中的奇方妙藥,心中篤定。
陰無情瘦又黑黢黢的臉上,一片堅毅,聽了阿米蘭的話後,暗暗的點了點頭。對他來,漂流在江上,不僅僅隻是為了口吃食,也是隱在此處,躲著仇家。如果不是阿米婭仍病著,他或許早已離了這個江麵流落在四方。
在他的左右腿上各綁著一支短劍,他從不輕易示人,至少到現在他也沒有拿出來的打算。
這兩支短劍是他的命,是他報仇的利器,更是他心中的兩根刺。
兩支短劍是他祖輩上傳下來的寶物,他的父母也因著短劍被人梟了首,那時他還,他的父母引開了仇人,留了兩支短劍給他,又把他隱在了暗處。
他親眼看著父母人頭滾落,慘死在仇人的刀下。那個人的麵容他至死都會記得,日日都出現在他的夢裏。
他使了一把長刀,左手,刀很快,刀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他隻聽到旁邊的人:秦公子。
“秦公子,好個秦公子,你可千萬別早死了,要死也要死在我的劍下……”
那時他還不叫做陰無情,而是叫做陰無極,無極無情,一字之差,相謬千裏。藏了一一夜,甚至不敢掩埋父母的屍體,他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秦公子是不是躲在了暗處。
陰無情在夜最黑的時候悄悄的溜走,兩眼裏滿是淚花,他先是緩緩的,靜靜的,後又匆匆的,沒命的奔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見著一汪江水。
江水邊一邊黑暗,他太了太瘦弱了,差點溺死在江水裏,可是卻聽到幾聲弱弱的哭泣……
陰無情想著:“阿米婭,你終於有了名字了,名字倒也不壞,那個叫阿米蘭的也不壞,肯治好你病的人就是好人。
治好了你,把命給了他又何妨?隻是,在把命給他之前,我卻是要殺一個人,殺一個姓秦的公子!
嗬……“
江風拂麵,老驢躺在船頭打著呼嚕,驢背之上一個破敗的幌子迎著風獵獵作響。三人都不再話,仿佛各懷著心事。
楚逍遙又何嚐不是?他和阿米蘭又那裏是偶遇?
自阿家出了事後,楚家老祖已命人四處打探,也許是隔了太遠,也許是消息滯後,直到一年以後才知道阿家的公子仍然活著。
可是楚家的秘探到了落日山穀之時,已不見了阿米蘭的蹤影,後又聽在夏國現了形跡,便命楚逍遙前去,算是他出師的考驗。
老祖曾言:“縱使你自己死了,也不能讓阿米蘭死了。雖然江湖人死生事,你最好也別死了,你死了,我可能會傷心半日,如果阿米蘭死了,可能會血流飄櫓!”
“這是什麼話?他阿米蘭又是誰?”
“血流飄櫓?他阿米蘭配嗎?他自己知道嗎?“
“可他也算是個不錯的人……“
“……”
色漸暗,江麵上的繁忙又歸於寧靜,江灘上幾隻鷗鷺已把頭埋在了翅膀裏,四周一片幽靜,隻有江風沒命的吹著。
上繁星點點,越現越多,廚娘子已端了吃食出來,見著三人皆似懷著心事,怔了半晌,道:“我又做了魚羹!”
話音才落,鷗鷺驚飛,似有敵蹤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