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牡丹牌香煙是稱得上貴的了,至少對他們這樣的工薪階層來說是比較稀罕的事了,這一得還不是幾包的事,竟然還得了兩條香煙;不光有香煙,還有國公酒,就算隔著酒瓶子,方師傅似乎也能聞得出那香醇的酒味來,讓他感歎確實是收了個好徒弟,曉得他的口味。

當然,他絕不會去認定是林校買的,隨便一想嘛,肯定是林國清的主意。他就是聞著煙,沒將煙給點起來,“一定是國清的主意,他小子慣會來事,東西肯定是他挑的。”

李大姐麻利地將香煙與酒都收了起來,到是想起個事來,“那小姑娘跟國清是什麼個關係,親戚家的孩子?那也不能呀,林家在這裏可沒有什麼親戚,也就是林國清的大姐嫁到上村裏,聽說也沒有生女兒呀……”

要說李大姐的消息還算是靈通的,連林國清的大姐林桂芳生的全是兒子這種事都曉得,平常人一般都隻注意到林會計與林國清,至於那些個嫁出去的女兒,誰也沒注意。

“他們在處對象,哪裏是什麼親戚的。”方師傅直接說了,“你別看兩個人都姓林,真是八杆子也打不著,管他們是不是五百前是不是親戚的,反正現在就不是。”

這說得到輕巧,把李大姐到人弄得不上不下,心裏頭像是壓著事一樣,“這、這國清將來要是回去了,這小姑娘可怎麼辦?”

那些個下來參加建設的青年們,這一旦回了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就比如這林國清,要是他將來走了,這跟小姑娘處對象的事還能成?就算小姑娘再漂亮,畢竟還是小地方的姑娘,等林國清回去見識多了,還能想著這麼個小姑娘?

方師傅心裏頭沒她這麼多道道,“你放心好了,國清不是那樣的人。”

李大姐撇撇嘴,“那也說不定,國清不是同我外甥女都快定親了?這事兒現在沒成,叫裳玉心裏頭可難受著呢。我說這怎麼就不同裳玉好了呢,原來這就有小姑娘跟著了。”

方師傅聽這話覺得有些不靠譜,略皺了眉頭,“年輕人的事,我們哪裏說得清?我看這小姑娘也蠻好,不是那種人,再說了,當初裳玉就不同意這門親事,我看現在沒成也是挺好的事兒。裳玉可以找另外的人,國清嘛也能找另外的姑娘家。”

“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李大姐雖收養了一個女兒,可這個女兒嫁出門後就跟家裏頭來往比較少,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李大姐自然更疼自己的外甥女一些,“我們裳玉哪裏不好了?難不成還比不過那小姑娘?”

方師傅自然不好直說,再怎麼說都是親疏有別,總不能為著個新收的徒弟就跟老婆頂起嘴來,外甥女陳裳玉心高氣傲那個勁兒,方師傅是曉得的,——他個當姨父的也不至於去說外甥女的壞話,現在戀愛自由,結婚也自由,那麼就別包辦婚姻了,既然裳玉不鍾意,國清這邊也沒有這個意思,還不如早些地兒就講清楚明白,各自找各自的最好。“你別替裳玉心煩了,就憑著裳玉的樣貌,還能找不著個好的?”

李大姐想想也是,這也就心平氣和下來了,還是叮囑著他一回,“你這次可不要再跟以前那麼老實把能教的都給教了,你得留一手,要不然呀再出個跟前頭那幾個一樣的徒弟來,到時候你自個兒煩去吧。”

方師傅以前收徒弟也是有要求的,廠裏給要求的讓他帶出幾個徒弟來,並不是他能作主的事,幾個徒弟也就嘴上叫著“師傅”,心裏還真沒把他放在眼裏,——也沒辦法,這真的是廠裏給作主安排的徒弟,以至於這師徒的情份確實是少。

方師傅不是那種怨天尤人的性子,什麼事嘛,到他這個年紀的份上都看開了,真不想計較什麼事了,如今真收了個徒弟,是他自個想收的徒弟,——也是他有點托大,明明小姑娘畫的圖很好,他還忍不住真收了這麼個徒弟,教給她的無非就是打板,還有做樣本,這些一學就行的事,還真不是什麼大本事。要說起大本事,方師傅還是佩服那些個能想出各種衣服樣式的人來,第二服裝廠就缺這樣的人才,可惜不管是程廠也好,還是陳主任也好,誰也不往這邊想,他一個人急了也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