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品度太後神色,知曉對方並不介懷這段過往,也就溫和地說了一句:“您若是想,未必就不能和此人共度白首。”
壽陽太後笑了。
她當然能攛掇戀人與父母作對,鬧得不可開交,非她不娶,隻是何必呢?
進了人家的門,生死榮辱就掌握在別人手裏,公婆真心想要刁難兒媳婦,一年半載就能把人整得生不如死。
夫君就算有庇護的心,到底是親爹媽,親兒子,鬧歸鬧,最後還是一家人,到時候她如何自處?
更何況,少年慕艾,愛得是年輕貌美。
打從那時起,壽陽太後就知道,沒有政治資源是她揮之不去的硬傷。
過了短暫的激情期,就是彼此權衡利益。
紅顏易老,美人易得。
屆時,她才是真的任人宰割。
所以,一聽見昭國新太子即位,發妻也早就沒了,祝國沒有合適的公主去當續弦,索性送一批宗室女過去當妾,她毅然報了名。
既然都是拿青春和美貌換榮華富貴,她為什麼不把自己賣給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反要指望一個臣子呢?
壽陽太後無子,卻能被立為夫人,光有夫君的寵愛也行不通,還需要高貴的出身。
她的曾祖父是景太後同母異父的弟弟,當時在昭國權傾天下,被封為壽陽君。等到景太後死了,襄王也沒殺這個和自己爭權的舅舅,隻是把對方趕回祝國。
祝國當時丟了半壁江山,哪怕知道壽陽君是喪家之犬,卻也不敢真對襄王親舅舅動手,唯恐又惹來戰爭的借口。就還是恭恭敬敬給了壽陽君一塊豐腴的封地,逢年過節宮中還不斷有賜禮,說是宗室之首也不為過。
可就算是這樣,在她最年輕美麗的時候,也不被戀人的父母接納。進昭國太子府邸,也隻能是個妾,必須以色事人,與許多出身卑微的歌舞姬們一起爭寵。
殷姮突然就懂了,壽陽太後為什麼一度對權勢和財富擁有近乎病態的渴望——年少時被深深傷害過,心口破了一個大洞,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辦法治愈這個傷口。
但……
想到一件事,殷姮無聲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已經算消息很不靈通的人了,依舊聽見了一些風言風語,說壽陽太後殺了長公子的生母楚姬。
既然都能傳到殷姮耳中,那麼該知道的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包括長公子。
殷姮來之前也問過阿布,壽陽太後多年來斂財無數,這些錢都花到哪裏去了?
堂堂一國太後,天底下最好的東西都往麵前送,又沒有什麼開銷。那麼多金銀財寶,難不成都挖個地窖存起來?
阿布便道,早些年太後經常會給陽泉君賞賜大筆金銀,這幾年倒是少了。
雖然後半句話,阿布沒說完,可殷姮也知道,太後怕是在幫長公子存著。
這令殷姮不知道說什麼好。
陽泉君就是個酒囊飯袋,對國家毫無貢獻,隻知花天酒地,爭權奪利,往宮中送美女。早幾年殷長贏還要借對方身份略略一用,現在早就扔到一邊,俸祿照發,爵位不變,正經差事卻一個都不派。
補貼這種人,哪怕金山銀山都是打水漂。
可能在壽陽太後心中,陽泉君還是當年相依為命的弟弟,可看太後這幾年的態度……怕也是醒悟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