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十分垂涎那張五十弦的錦瑟。轉念又想到自己常年混跡屋頂牆垣這類地方,帶著一張五十弦的瑟定然是十分不便的。
仲秋節子弗帶了幾個愛妾去赴宮中的酒宴。據說是有個什麼年輕的將軍班師回朝,老皇帝在宮中擺下酒宴犒勞眾人。子弗是太子所以一定要去。
東宮比往常要靜謐,留下的宮娥都在各自的院中談笑賞月。
正殿隻留了幾個人。我捧著一疊月餅坐在正殿的石階上一邊啃月餅一邊看長空中掛著的那輪皎潔的圓月。
子弗回來時已是夜深。我正捧著剛剛清空的點心碟子坐在石階上。看著子弗揮退隨侍的宮人。挨著我坐在石階上。
側過頭望著他。總聽人說燈下看人會比平日裏好看幾分。此刻趁著月色看子弗總覺比往常更加風流脫俗。望著他在月下隨風輕揚的發絲,心底竟空落落地一悸,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
子弗披著月色望著她,精致的眉眼像是和著春水一般柔軟溫柔。伸手遞來了一網兜的菱角。
網兜的孔有些大小不一。想來是匆忙間編製的。我掰開菱角剝出裏麵的菱米扔進嘴裏。
菱角的滋味甚是香甜,接連吃了好幾個。
“這是明月湖的菱吧!真好吃,難得到了現在這個季候還有。”明月湖的菱角味道總是格外甜脆,“那個班師回朝的將軍長得威武麼?”
“倒是不覺得威武,一副身長玉立玉樹淩風的身形。隻能算是挺拔。”他淡淡地說。
“那他的小臉兒長得俊俏不俊俏?有沒有小宮女看見他倒吸氣。”我好奇地問。
“沒看著臉,隻說戰場上不慎傷了臉怕驚駕,帶了麵具來赴宴。”他耐心地解說。
“可惜了……若他原本長得好就更可惜了。”我有些惋惜地說。
他摸了摸我的後腦勺不鹹不淡地說:“皮相而已,何必慨歎。”
吃完菱角他陪著我在石階上坐了很久。
望著他平靜柔和的臉。我惡毒地在心裏盤算著,今晚定然要子弗就陪著自己在正殿的石階上一起看著月亮直到西斜。讓他那群伸長脖子等他的美人們伸一夜的脖子也等不到他。
正當我兀自盤算的時候,子弗站起身輕輕撫摩著我的後腦勺道:“早些回去歇下,夜裏風露重。”說完便邁開步子朝外走。
我坐在石階上,攥了攥手中的糕點碟子穩著聲線,望著他漸遠的背影輕輕地問:“是去趙良媛那裏麼?”
他鼻腔中拋出一聲輕軟的‘嗯’輕軟的就像今夜的月光,
“我不許你去。”語氣慌亂而無奈。
子弗回過頭,看著月下的花錦。柔和的眉眼間凝著一絲倔強眼底盈盈的泛著一絲水光,恍惚間心底泛起一絲幾不可聞的鈍痛。
攥著碟子撞進他的懷中,一縷淡淡的脂粉香氣縈繞在我的鼻尖,很輕易地辨出那是趙良媛身上的香味。頓時心底一酸眼淚便簌簌地落了下來。
在子弗的懷中埋著頭隻管落淚,子弗輕輕地撫弄著我披散在腦後的頭發。柔聲道:“她在等著我……”
我退出他的懷抱。扯出一絲笑,聽著自己鎮靜地對他說:“去吧!去吧!你和趙良媛一起把何秀雲氣死,給我出口惡氣。”
送走子弗,回房抱了瑟,駕著一朵雲往明月湖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