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內丹在掌心中熠熠生輝,樣子比當年大了許多,想來是子弗這些年日以繼夜勤加修煉的緣故。
順昌趕到時,子弗已處在彌留之際。
他吃力地側過頭對著祭出長劍的順昌微微一笑:“我有話要與你說。”
順昌猶豫著收了長劍,卻仍舊紅著眼瞪著我。她緊握著子弗的雙手承諾:“我這就帶你走,從今往後我會為你續命。”
子弗伸出手,替她擦去眼淚:“你是個好妻子,若是有來生,等我贖清這一世的罪孽,我一定好好待你。你走吧!別再回來。”
“你好狡猾……”順昌跪坐在屋頂上,捧著哭泣的臉泣不成聲,“騙我為你做了那麼多,最後卻想輕飄飄一句話就撇幹淨。憑什麼別人的情都還了卻要拖欠我這一份!我也……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最後信你一次,這輩子你欠我的,下輩子我會連本帶利全部討要回來。”
她揩去淚痕,駕著雲朵飄然而去。倔強的背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蒼涼寂寞。我從來不知道倔強驕傲的順昌也會有這般脆弱的模樣,驕傲如斯的她對子弗一再遷就也許就是她獨有的示愛方式。
自爆內丹的時候淮祁軍已經逼近麒麟殿,內丹爆裂帶來的火焰將整座麒麟殿變作祝融之海。
攏在身上的火焰並不灼熱甚至沒能帶來一絲痛感,卻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燃燒我的身體和靈魂,灰飛煙滅原來也不過爾爾。
我坐在火海之中看著西邊的山麓,血紅的夕陽鋪滿整個西天,人間一切似乎都被淹浸在一片火紅之中。
迎著風站在屋脊上,靈魂像滴即將被蒸幹的晨露,一點一點開始消失,也許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完美的。
西邊的殘陽越來越瑰麗,美妙得仿佛要將人吸走,身體越來越輕,伴著火海中騰起的輕煙一點點地失去重量。
餅二聲嘶力竭地在我身後一聲一聲地喊著‘野丫頭’三個字。
身後響起瓦片碎裂的聲音,雜亂又清晰。我垂著眸子看著那雙熟悉的手不斷穿過我的身體,重複做著擁攬的姿勢。
回眸間,那人一臉悲戚,痛哭著承諾:“別走!今後我再不會撇下你。你會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我輕側著頭,看著他,笑得輕淡。
曾幾,眼前這個人曾對我說過同樣的話,看著他的漆黑眼睛,往事帶著時光荏苒的味道一幕幕再現……
“黃天在上,趙子煜此生隻娶花錦為妻,若我說話不算數就叫我再也見不到花錦。”
我撲哧地笑出聲道:“陰險!你都違背誓言了自然巴不得永遠見不到我,這個毒誓發了跟沒發一樣。”
他不滿地瞥了我一眼道:“覺得不好?那你發一個給我看。就發一個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的誓。”
“成!”我舉著手道,“黃天在上,花錦願與趙子煜一生相守,若有違誓言就叫我烈火焚身灰飛煙滅。”
餅二嘖嘖地道:“這誓太毒了,即使你哪一日真的拋棄了我,我也希望你能過得好。”
我彎著眉眼笑道:“誓言一定要遵守,若不然就不叫誓言了。”
一個字一個字串連而成的一段毒誓,根本無法讓我珍愛的感情天長地久,也許誓言本身就是用來違背的,那樣才能顯得曾許諾的一切有多麼彌足珍貴。
誓言若是無法遵守,就再也不能叫做誓言,隻能叫做戲言……
夙昔戲言,誤我終身。
我望著他默默伸出手,指尖猶如虛晃的光影掠過他的眉梢眼角,在絢爛如火的夕陽與火海中,漸漸變得透明直至消失。
也許所有關於我的一切就是在這一刻定格成畫,今後再也不會延續一丁點,最後在歲月的夾縫間漸漸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