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婉一聽就笑了,笑聲跟以前一樣,咯咯咯的,像銀鈴。
聶北聽著她這樣的笑聲,目光變得溫柔,唇角也染了笑,他問她:“什麼時候從大名鄉回來的?”
聶青婉止住笑,但唇角依然輕揚,回:“不大清楚,應該很早,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龍陽宮的龍床上了。”
聶北抿抿嘴:“大概是戚虜一大早去向殷玄彙報了昨晚的消息,所以他連早趕回來了。”
聶青婉:“大概吧。”
聶北道:“回來了也好,軒轅淩這邊要跟進,華子俊和軒轅淩都來了。”
聶青婉:“我知道,華圖昨日寫了信,信中都有提。”
聶北挑眉,看著她:“那你也知道我原本是要搜壽德宮,卻沒有搜成的事情了?”
聶青婉點頭:“嗯。”
聶北:“你知道這些事情,但你不知道壽德宮裏有什麼,壽德宮裏有罪證,那罪證是拓拔明煙請任吉去放的,任吉放了,就在陳德娣的私匣裏,這事兒不能再拖了,三兩內陳德娣可能不會動私匣,但時間長了,不保證她不去動,若是讓她發現了,這局就破了。”
這件事情聶青婉還真的不知道,她聽著這話,麵色微微一怔,目光帶著一絲盼喜,問聶北:“任吉出來了?”
聶北笑:“嗯。”
聶青婉激動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她在房中走了一圈,又回來,情緒難以克製,隻覺得有一股壓製不住的歡樂從胸膛裏跳出來,她目光閃動著亮光,又坐回了床沿,笑著:“他還能活著,我當真很意外,知道他在紫金宮後我就很想把他弄出來了,以前沒機會,如今,他也該出來了。”
聶北笑道:“十六哥就知道你很想見他,他也很想見你,但怎麼出來,這是婉妹妹要考慮的事情了,我可就不費那個神了。”
聶青婉握握手,笑著:“這事兒我來辦,十六哥就不用操心了。”
聶北笑道:“我現在想操心也操心不了了,這往後的事,大概都得你來操勞了。”
聶青婉點了一下頭,又問他:“傷的很重嗎?”
聶北:“還能活著養病,這應該不算重。”
聶青婉看過謝右寒,看過李東樓,知道他二人也傷的重,但好在他們都是練武之人,如今又被救回來,其實也就沒什麼危險了。
隻要好生養著,一定能養回來。
再者,聶府裏的藥材齊全又珍貴,還有很多是她當太後時期賜下的,那些藥,隨便一個用下,都是奇藥。
再加上聶金華和聶宗以及聶承的醫術,聶青婉完全不擔心聶北會養不好。
聶青婉:“那你好好養著,後麵的路我來鋪,等你養好身體,這路也該鋪好了,到時候,你隻需要向人召告就行了,你有十六閻判的威名,不管你什麼,他們都會相信,再加上不可辯駁的證據,這誅神之罪,便難以逃脫。”
聶北點頭:“嗯。”
又提醒她:“殷玄那邊,你要防備著。”
聶青婉:“我知道。”
聶北要跟聶青婉的也隻是壽德宮有罪證一事,還有任吉和軒轅淩以及華子俊的事情,別的他也沒什麼的。
關於昨晚他所遭受到的暗殺,婉妹妹既親自回了聶府,那一定會去主樓,向家人們傳達她的懿旨。
她隻字不提,那就是不想讓他操心。
她既已打算全權辦理,那他就專心養傷好了,隻要婉妹妹出手,這世上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亦沒有解決不了的人。
聶北閉上眼睛,衝聶青婉揮揮手:“好了,你看也看了,這下應該也能放心了,我也要睡覺,就不陪你話了,勃律也在養傷,你想看的話去看看他,不想看的話就走吧,別打擾我休息。”
聶青婉嗯了一聲,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了。
出了門,兩個丫環極為恭敬地衝她行了個大禮,岑善上前一步,衝聶青婉:“人都在主樓了。”
聶青婉點點頭:“嗯,我先去看一眼勃律,然後過去。”
岑善了一聲好,跟著去了勃律的下人房。
看完勃律,二人就去了聶家主樓。
聶家主樓裏,所有人都等在那裏,摒氣凝神,翹首以盼,他們個個人的臉上泛著紅光,泛著喜悅,泛著喜極而泣的光,那眸底濕潤泛濫、晶瑩熱切,注目而莊重,又閃著失而複得的忐忑。
他們都在想,婉貴妃,是個什麼樣的人。
很快,那人就走來了,一步一步,輕盈緩慢,華麗的宮裙沒有任何遮擋,翩躚在跳躍的陽光下,邁步間,神情自若,裙底一層又一層的顏色錯落張開,像層層綻放來的花朵,明明那裙子隻是普通的綠色,可腳步一抬,便變成了姹紫嫣紅,仿若她從蓮花台上走來,帶著滿身璀璨,駕臨人間。
那臉是陌生的,那眼是陌生的,那嬌的身子也是陌生的,可那眼中的光卻如此熟悉,熟悉到讓他們熱淚盈框。
聶青婉還沒走到主樓門口,以聶武敬為首的聶家主人們就一個一個地走了過來,從前到後,跪了一大片,他們什麼話都沒,就隻是跪在那裏,全體沉默,如同當年紫金宮被封,他們所有人全體沉默地跪在紫金宮門前一樣。
亦如那一,他們聶氏子弟全體退出朝堂,最後一次跪拜那個萬丈城門,跪拜他們心中的山河,跪拜他們心中的神一樣,全體沉默。
而在那樣的沉默裏,他們眼中有淚,心中有痛,滿身瘡痍。
一朝王座,跌進塵埃。
一朝為神,轉身浮雲。
而如今,他們同樣的跪拜,同樣的沉默,同樣的眼中有淚,心中有痛,背負了瘡痍,可為什麼,內心這樣的高興,血液這樣的奔騰,靈魂如此的激動。
神歸,王座起。
一朝為神,終身為神。
聶青婉停住腳步,目光從遠及近,看著這些三年未見的親人們,她竟也眼眶濕潤,險些落淚,她輕輕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光,看著眼前的這一片,她在內心裏靜靜地:“我回來了。”
四個字在心中落定,眼淚刷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