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死過一次的人不會明白聶青婉這一刻的心情,沒有坐過神座的人亦無法理解聶青婉這一刻的心情,沒有失而複得過的人更加無法體會聶青婉這一刻的心情。
七歲進宮,到二十八歲身死,這二十一年的歲月,她沒有流過淚,可是呀,從重生回來,這短短不足三個月的時間,她就已經流過無數次淚了。
聶青婉想,這或許是好事呢,因為,她也在改變了。
而能變,明她其實也在進步。
聶青婉輕輕地闔上眼,任眼淚滑落,心中飛起無言的喜悅,日頭漸盛,她卻感覺不到熱,淚入唇齒,也不覺得苦,她隻是感受著那一刻自己徹底鮮活起來的生命,在陽光下跳躍,在地間縱橫。
這一刻,她才真正覺得,她活了。
過了很久很久,聶青婉才平複掉這樣的情緒,她伸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又將帕子裝起來,走到聶武敬跟前,彎腰,伸手,將他慢慢拉起來,然後衝身後的一眾親人們:“都起來吧,外麵熱,我們到主樓裏去話。”
眾人一一起身,然後看著她。
聶武敬也看著她,緩緩的打量。
聶青婉嘴角扯了一絲笑,含了半絲調皮的神色任由他看著。
末了,聶武敬:“除了眼神,其餘哪裏也不像。”
聶青婉一怔。
身後眾人原本是悲喜交加,各種情緒湧心,可聽了聶武敬這話,眾人一愣,跟著就全都笑了。
這一笑就徹底把氣氛給打活絡了。
蘇安嫻不在,聶青婉的姨娘焦茵就先一步眾人走過來,拉住聶青婉,左瞧右瞧,笑著:“還真的是除了眼神頗像外,其餘哪裏也不像。”
五夫人也走了過來,瞧著聶青婉,笑著:“隻要神韻不變,這麵貌如何,倒也不那麼重要。”
四夫人附和:“五嫂這話的對。”
之後很多人全圍攏了過來,女子擠在前,男子排在後,擁擁擠擠地進了主樓。
進到主樓後,聶青婉走到了那個主座裏坐了,聶武敬這個聶家當家人坐在了她的右下手的位置。
等一席人坐穩,聶青婉就了昨晚聶北遇刺一事,還有暗月樓元令月以及軒轅淩和華子俊一事。
因為她不能在外麵耽擱太久,故而也沒時間跟親人們斜舊傷情。
聶家的人也知道她親自回府是為何,也不整那些虛的,就正事。
聶青婉昨晚聶北遇刺,是暗月樓所為,還了暗月樓的樓主是元令月,又闡述了元令月和軒轅淩的關係。
當然,她還提了陳府,提到陳溫斬。
而提到陳府,提到陳溫斬,聶青婉就:“這事你們不用管了,陳府我來處理,如今十六哥受了傷,正好可以避過這個檔口。”
“殷玄想讓陳府和聶府自相殘殺,目地沒達成,他不會收斂,雖陳府和陳溫斬昨晚的行為讓人窩火,但不得不,陳溫斬的這一計徹底毀了殷玄的陰謀,他既非要保陳府,非得立功折罪,那我就給他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讓他去與軒轅淩周旋。”
“昨晚刺殺事情敗露,陳府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明哲保身,暗中抽退,不會再興風作浪了,而十六哥這麼一傷,殷玄也沒了可拿捏之人,聶府也等於再次回歸到了風雨不侵中,如此對聶府來,也算好事。”
“十六哥傷了之後,刑部的所有案子他也處理不了了,而沒有十六哥的刑部,對陳府來,也沒了威脅,那麼陳府會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安全抽退上麵,陳溫斬為了助陳府安全離開,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傾盡一切來助我,而且他武功高強,能自由出入宮闈,那麼,利用他帶我的屍身出宮,或是帶華子俊進宮,都是件極容易之事。”
“聶府跟軒轅淩沒交情,跟華子俊也沒交情,聶府想管這事兒也管不上,而元令月跟軒轅淩是夫妻關係,陳溫斬又斬了元令月手下一個殺手,多少要扯上,如此以來,派陳溫斬去做這件事,時地利又人和,所以,我的意思是,聶家按兵不動,外麵的事情,由我來安排就好。”
聶武敬聽了,想了想:“既有你來管,曾祖父完全能放心,如何懲罰陳府,你心中也比我們有數,你自己決斷就好,但是暗月樓的人傷了聶北,這事兒可不能就算了。”
聶青婉道:“嗯,當然不能就算了,陳溫斬殺了殺手,違背了買賣契約,暗月樓大概也不會善罷甘休,他既攬了這擔子,那就讓他攬到底好了,讓他去挫一挫暗月樓的戾氣,也讓暗月樓去挫一挫他的戾氣,我們旁觀即可。”
聶武敬笑:“這主意好。”
聶青婉在跟聶武敬話的時候旁人一概不插言,這是聶府的規矩,他們聽,但不議,若要議,聶青婉自會開口讓他們,她不開口,他們就安靜的聽。
聶青婉來聶府,一是看聶北,二是看家人,三是讓他們暫且安定,不要妄動,不過,聶義和蘇安嫻她已經在大名鄉見過了,但望眼一瞅,沒看到聶西峰和聶不為,聶青婉就問了聶武敬,聶武敬就把他二人的去向了。
聶青婉笑道:“等他二人歸來,十六哥的傷也差不多養好了,我這頭應該也跟華子俊交涉好了。”
到華子俊,聶武敬還是忍不住問一嘴:“此人好交涉嗎?”
聶青婉:“不知道,以前沒接觸過,不過,既姓華,又跟華北嬌的本氏有關,應該不難交涉,縱然有前仇,可也有瓜葛,既有瓜葛,就有交集,既有交集,就一定有突破口。”
聶武敬道:“這事兒聽上去還得華府那頭出出麵。”
聶青婉:“嗯,我心中有數。”
聶武敬便不再了,問她中午留不留府上用飯,聶青婉搖頭,得回宮,聶武敬便露出不舍,聶家主樓裏的其他人也露出不舍,見她站起身要走,所有人也跟著起身,又將她圍住了。
聶青婉看著他們,笑著:“以後……”
她頓了一下,這才又輕聲:“等此件事了結,該償債的人都償完了債,我會回來的,到時候你們就能看到我了。”
焦茵拉著她的手,惆悵的語氣:“你現在是華北嬌,就算到了以後,也跟我們生活不到一起了。”
聶青婉笑道:“所以你們得跟華府處好關係,時常走動,到時候就能不分彼此了。”
聶青婉沒的是,未來她的身份,她會向華府明。
隻是現在,她不便向家人們,故而,交待了這麼一番話後,她就走了。
出來後聶青婉讓岑善去把浣東和浣西帶到門口,岑善聽了,趕緊去,等聶青婉走到門口了,浣東和浣西也被人帶著走了過來,浣東和浣西看到聶青婉,立馬笑著迎上前,問道:“娘娘看完了?”
聶青婉笑道:“嗯。”又:“走吧,回宮,出來有好長時間了,累的慌,回去歇歇。”
浣東和浣西雖然隱隱地覺得剛剛是聶青婉故意撇開她倆,但什麼都沒,娘娘剛若真的是有意撇開她倆,那也應該有娘娘自己的用意,她們隻要伺候好娘娘就行了,別的倒不用去多想。
岑善恭恭敬敬地送聶青婉出府,一路送到門外,看著聶青婉在浣東和浣西的攙扶下上了馬車,他這才收回不舍的目光,退身回屋,關了門。
張堪在馬車上窩了有一個鍾頭,這一個鍾頭裏他被太陽曬的下了好幾次馬車,在門口的屋簷下蹲了好久的蔭涼,如今聶青婉出來了,他立馬跳上馬車,一刻也不耽擱地朝皇宮趕了去,他滿身是汗,得回宮找個地方洗洗。
聶青婉借看謝右寒的理由出宮,張堪讓禁軍去報了殷玄,殷玄知道後,什麼話都沒,隻讓禁軍回去,守好龍陽宮,待婉貴妃回來了,再來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