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此前聽陳十一郎口出狂言,“作詩隻是輕而易舉”,此時便有意增加一點難度,提升趣味性。
他倒是隨心所欲了,陳可就一下子苦了臉了!
你這昏君,怎麼能如大難人呢?
次韻,堪稱格律詩中的最高階玩法,又槳步韻”,要求寫詩的人按照他所和的詩的原來的韻、原來的字,再寫一首新詩——
並且新詩用韻的先後次序也必須要與被和的詩相同,限製極端嚴格。
舉個例子,宋代辛棄疾寫了一首《漢宮春·會稽蓬萊閣懷古》,前幾句是:“秦望山頭,看亂雲急雨,倒立江湖。不知雲者為雨,雨者雲乎?長空萬裏,被西風變滅須臾。”
寫完之後,薑夔“次韻”辛棄疾的詞寫了一首《漢宮春·次韻稼軒蓬萊閣》:“一顧傾吳。苧蘿人不見,煙杳重湖。當時事如對弈,此亦乎。大夫仙去,笑人間、千古須臾!”
“湖”、“乎”、“臾”這幾個押韻的字都是一樣的,後文依然如此。
這麼一來,難度就呈指數上升——韻腳規定死了,別寫一首好詩了,就是能把意思通順了都不容易!
後世人很喜歡的一種文字遊戲是“藏頭詩”,也就是每句詩的第一個字連起來是一句話,如唐伯虎《我愛秋香》。(當然這首可能隻是個巧合,所以後人才編出“秋香”的故事。)
但拿“藏頭詩”與“次韻”的難度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不要後世很多人寫的藏頭詩狗屁不通,或者從古人詩句中胡亂摘抄出來,“黃海波嫖`娼被抓”之類,即便要按格律詩的標準,也不大難,因為近體詩對第一個字、第三個字相對寬容,即便你全然不顧平仄,也還得過去。(作者按:雖然我寫詩一般,但藏頭詩的確是一等一的好手,暫時沒遇到過比我更厲害的,哈哈!有感興趣的讀者,可向我索要一首。)
因此,對於穿越中那些抄襲古人大作,恬不知恥的男主角,隻要跟他們:既然你這樣有才華,那咱們來“次韻”一首吧!
管保百分之八十的“才子”都要當場歇菜!
現在如果按李隆基的詩來次韻,就是必須用“金”“心”“臨”“深”四個字來結尾,再寫一首“千秋鏡”的詩。底下哪能這麼巧,剛好有一首詩韻腳完全一樣,題材還差不離,等待陳來抄!
這下可真的無解了!
陳身上的酒氣又開始不斷升騰,急得他片刻之間,額頭又滿是汗珠滲出。
別的穿越的男主角根本沒有這麼多麻煩啊!自己今才第一次裝B呢,就不斷出岔子!
早知道方才話就不能那麼滿!
陳皺著眉頭,來回踱步,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李隆基善良地對他可以回到案前去寫,陳不用。
一旁李林甫又是一派看熱鬧的心態了,他仍然覺得這子不是有真才實學的人——當然本來他就很敵視下有真才實學的人。
也不知陳踱步了多久,連李隆基和惠妃娘娘都有點不耐煩了,陳終於停下了步子。
如果指望陳無所不能,危急時刻宇宙爆發,打通任督二脈,直接拿出合乎規定的答卷——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