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被韋寶蒙蔽的梁棟一樣,這裏的流民災民們,還以為韋家莊就是這幅模樣,啥也沒有。
塗文輔親自問了好幾個人,以防止這些人是事先選好的,會串供。
但問誰都一樣,每天吃這種野菜水,睡地上,每天都有餓死凍死的人。
塗文輔四下看了一圈,四下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篝火,卻死寂一片。知道問不出來什麼了。
幾個太監在來之前,都嘀咕不信梁棟的話,認為梁棟是被韋寶給耍了,但是現在看到這種情形,開始懷疑了。
再裝,裝不出這麼大的場麵來啊,而且,這裏除了一棟正在修建中的大石頭城堡,啥也沒有,估計這座城堡,是韋寶修來給自己住的。
遼西遼東不太平,他們除了暗暗好笑韋寶既然沒有銀子,還這麼怕死之外,一座城堡,也無法帶給他們啥信息。
塗文輔來的情形,是一點聲音都沒有,跟梁棟遇到的四麵八方都是哭聲的情況截然不同。
但似乎,寂靜無聲比嚎啕大哭,更加慘一些,就像是一堆僵屍幽靈坐在火堆旁邊,到處是死亡的氣息。
“去看看韋寶去!有韋家莊的人來帶路嗎?”塗文輔問道。
之前梁棟來的時候,羅三愣子、劉春石和範大腦袋等人故意去迎接,說是路上碰到的。
主要是怕駱養性和李成楝不知道他要演什麼戲,直接將人帶入韋家莊腹地去了,就麻煩了。
這回韋寶沒有讓人去迎,以免讓人覺得有些假。
有一個一直暗中跟著塗文輔一行,扮成乞丐模樣的統計署特工,顫顫巍巍的,支起身子,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我知道公子的住處,我帶老爺們去吧?”
“好,你前麵帶路!”駱養性替塗文輔回答道,說著,還扔給那人一錠小銀子。
那人撿起來,發現是銀子,驚喜的連連磕頭。
駱養性並不知道這是韋寶事先派來的人,笑道:“趕緊帶路。”
那人答應著,顫顫巍巍站起來,在前麵走。
塗文輔一路沒有說話,因為到處是人,所以沒有坐轎子,跟著那人走。
其餘的太監和錦衣衛扈從,則跟在身後。
眾人沒有走一炷香功夫,便到了不老亭。
塗文輔看了看傍晚黑幕中的不老亭貨棧,道:“這裏還有城堡?光這城堡就得幾千兩紋銀搭建吧?”
梁棟看了看駱養性,沒有回答。
駱養性知道梁棟是避嫌,免得塗文輔以為他收了韋寶的好處,才一直幫韋寶說話,便代為回答道:“塗公公,造個這種城堡,主要靠人力,要不了多少銀子,都是鄉裏自己燒的磚石。”
塗文輔點了點頭,他並不熟悉外麵的事務,都是自幼便入宮當太監的人,他們對很多生活常識,都是一知半解的,心思都用在如何揣度人心,如何控製人心,如何榨取金銀上了。
也就因為這個城堡式貨棧,算很像樣的建築物,才能讓人相信這裏就是韋家莊。
否則,一幫太監沒有一個傻的,個頂個機靈人。
“李大人,你道行夠高的啊,說起來,咱們來遼西幫韋寶解圍,是你幫韋寶找的人吧?”塗文輔說著,看向李成楝。
李成楝一驚,急忙道:“我哪兒有那麼大能耐啊?我跟韋寶確實是義兄弟關係,但韋寶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我那義弟能說會道的,會打點關係,不過,好個麵子,也是臭毛病,一點點銀子,都讓他在外麵充排場,打點關係,用的差不多了。”
塗文輔見問不出來什麼,也就不再問了。
官場中人,都是嘴巴嚴實的人,輕易問不出什麼來,就連李成楝這種比較愚鈍的人,也深知此中要訣。
塗文輔猜想韋寶應該還是打點了魏公公,王體乾王公公可能隻是幫魏公公帶個話。
韋寶剛剛中午大哭了一場,倒是排了不少汗,整個人鬆快了許多。
中午大魚大肉好好吃了一頓飯。
韋寶已經好些天沒有吃幹的食物了,這些天都是喝粥。
吃的飽,就睡的好。
下午美滋滋睡了一覺,更加恢複了不少精力,感覺整個人不少特別的難受了,身體也沒有那種肌肉和骨頭的刺痛感覺了,心情更加好。
下午得到了塗文輔帶著大隊人馬親自前來的消息,韋寶、羅三愣子、劉春石、範大腦袋、王秋雅、徐蕊等人提早吃過了晚飯,雞鴨魚肉,格外豐盛。
範曉琳也在場,她忙完韋家莊內部管理事物,便跟過來了,聽說中午將一個姓梁的大太監打發走,格外高興。
吃過之後,盤子碟子自然早已經收走。
現在卻裝著正在吃飯的樣子,幾個人中間,隻是擺放著一口野菜鍋子,湯湯水水,綠綠的一層,其實啥也沒有。
每個人麵前半碗裝了野菜湯的黑邊大碗,就等著塗文輔到來呢。
韋寶尋思著塗文輔今天不來的話,明天肯定來,再用痛哭流涕的老套路,隻怕不太靈光了,苦思一番,又有新招!
遂將範大腦袋拽過來,輕聲對範大腦袋說了一遍。
“公子,是不是說等人來了,要再哭著將蕊兒和秋雅賣掉?這事,還用小聲說嗎?咱們不也可以配合著演麼?”範曉琳笑吟吟的道,一副躍躍欲試,急於加入演出的模樣。
“誰跟你說咱們是演戲了?”韋寶有點小不高興:“嘴上沒把門。”
“瞎說什麼?”範大腦袋也對妹妹皺了皺眉頭。
範曉琳吐了吐紅紅的舌頭,做個鬼臉:“我是說,要賣就賣我吧?”
“行,等會我就把你賣給一幫公公。”韋寶笑道。
範大腦袋聽完韋寶的話,對妹妹皺完眉之後,卻陷入了巨大的憂愁之中。
“就這裏了,好像公子就住在這。”
“對對,我中午來的時候,就是在這處見的韋寶。”
門外傳來聲音。
幾個人急忙站到一旁,韋寶則趕緊回床上躺著去了。
範大腦袋急忙去開門,一見幾名大太監還有駱養性和李成楝,還有一幫衣衫華貴的小太監和幾名錦衣衛百戶,這種排場可大了。
“公子,有尊客到了。”範大腦袋急忙施禮:“梁公公好,諸位公公好。”
“這是我們塗公公!”梁棟急忙介紹,生怕因為韋寶的手下隻認得自己,所以先跟自己打招呼,而引起誤會。
韋寶手下羅三愣子、劉春石、範曉琳、徐蕊、王秋雅等人也一起跟著行禮。
“是塗公公來了,我沒有去迎接,罪該萬死。”韋寶說著就從床上掙紮著要坐起來。
塗文輔借著屋內兩盞煤油燈的燈光去看韋寶,見韋寶臉色蒼白,似乎還帶著一些淤青,詫異道:“你就是韋寶?這是怎麼了?”
“回公公的話,我前些日子與人比武,傷重在身。”韋寶在範曉琳和王秋雅的攙扶下站起身,費力的邊說話,邊行禮。
塗文輔不置可否的站著,馬上有人端來椅子,因為韋寶屋內隻有幾個圓木墩子,總不能讓塗公公這等身份的人物坐墩子。
“你是托了啥關係,能讓咱家為你跑這一趟?”塗文輔雖然覺得在場的人,有點多,倒是沒有讓誰出去,因為一幫太監都是他叫過來的,這些人都是他手下的秉軍太監,這趟出門,主要想讓大家都弄到點‘福利’,省得覺得跟著他這個‘老大’,沒啥好處。
塗文輔這趟到遼西來,還有個目的,就是掌權之後,還沒有到過地方,也有心出來抖抖威風,所以,將底下的一幹大太監都帶上了。
“……”韋寶一汗,沒有想到塗文輔當眾問的這麼直接,他不想暴露自己與王體乾的關係,因為是他當初和王體乾約定好的。而且見塗文輔如此問,顯然塗文輔摸不準自己到底靠上的是誰的關係,那就更不能暴露了。
“怎麼著?還不能說?”塗文輔皺了皺眉頭。
之所以要弄明白韋寶是托了誰的關係,主要是想著到底對韋寶下多重的手,怕傷了韋寶身後關係之人的麵子。另外,通過韋寶找的關係,也能大概確定韋寶有多少身家!能打通魏公公的關係的話,少說也是能拿的出上百萬兩銀子的巨富吧?
“不是不是,在塗公公麵前,哪裏敢隱瞞?我與魏公公是同鄉。”韋寶狡猾道,並不直接說找了魏忠賢,隻說和魏忠賢是同鄉,讓人猜去,實際上拐彎抹角想將自己與魏忠賢拉上關係。
同窗,同年,同鄉,這些官場拉關係的法門中,同鄉反而是最不牢靠的,因為前麵都要機緣巧合,要天時。一個地方少則幾萬人,多則十幾萬,幾十萬人,同鄉算什麼?老鄉見老鄉,背後開兩槍的事情多了去了。
韋寶見對方不清楚自己背後的關係,也不怕他去查,他連人來了這裏,都還不知道自己靠的誰的關係,回去更加不好查了吧?知道官場虛虛實實,人心叵測,這幫人見麵說話,都是陰陽怪氣,即便是告知實情,多半還會猜忌,索性瞎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