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早晨她都能看見開文哥在籬笆旁,時而低頭泡沫橫飛,時而仰頭水珠四濺。那時她心裏總是一陣陣沒來由地緊張。
好多次她都想走過去,假裝無意看見,和開文哥打個招呼,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但每次又自我否定,隻有三五步遠的距離,再怎麼無意也是看得見的。
自從開文哥回來後,每個清新的早晨,都是個難熬的折磨。十三歲,有著情竇初開的羞澀,也有著女孩心思縝密的躊躇。
今天早上,當鄭世鳳又在左右徘徊地背哄鄭世祥時,那種渴望又拒絕的感覺再次如約而至,雖然每次它又帶著些不期而然。
如平常一樣,鄭世鳳猶豫起是向前還是原地。多日的折磨更是一種成熟的磨煉,鄭世鳳自責道,怎麼這樣不懂禮貌呢?看見開文哥也要打個招呼嘛。
但這種心知肚明的自欺其人,更讓鄭世鳳麵紅耳赤的,像早上披著露水陽光下細膩粉紅的牽牛花。
就打個招呼啊,打個招呼而已嘛。人生有時是需要自我欺騙的,不管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鄭世鳳的腿和心一起顫抖地向前走去。
當她大義凜然地哆嗦著問候完第一聲後,那種如芒在背的折磨頃刻之間不見了,這又讓她悵然了起來。
鄭世鳳和李開文閑聊幾句後,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回屋。她再出來時,一手提著釵,一手提著鍁,吃力地來到籬笆麵前,“俺大讓我還給你。”
李開文感激地一笑,伸手接過鄭世鳳吃力遞過來的釵鍁。
現在這些東西對李開文沒有什麼用,但他還是很領鄰居的情。李開文伸手摸了摸鄭世鳳的頭。
隻這一下,剛才不知所蹤的羞澀、緊張、迫切、錯亂不僅如數而歸,還順帶了激動、暈眩。
鄭世鳳感覺長眉毛的力氣都使了出來,方才好不容易地製止住了那些意亂情迷的感覺。
她渾身無力地抓著兩支竹杆,靠在籬笆上麵搖搖晃晃。
李開文沒有注意到這些,也好像偶然想起似的問鄭世鳳,“你大,昨晚幹什麼去了?”
鄭世鳳一個激零,剛才羞澀、暈眩被強製退卻時留下的漣漪,一瞬間杳不見蹤影。
她站直了身體,左右看了看,靜默了一會,示意李開文向前。
李開文不解其意,還是向她走近了些。
鄭世鳳聲音低低的,想說又不敢說地上牙咬著下唇,下牙咬著上唇支吾了一會。
李開文半側著臉正傾聽著,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他剛要說“算了”時,鄭世鳳突然開了口“開文哥,你能保守秘密嗎?”
她不待開文回答,又自顧自地緊跟一句:“俺大昨晚賣水晶眼鏡去了,扒火車走的。”
李開文瞠目結舌地站在原地。
他不奇怪鄭朝宗大呼小叫地沒收他的工具,而是驚詫於他能輕如狸貓樣地攀爬火車。
真的有大俠?絕世高人?
李開文在部隊受訓十年,見過許多奇能異士。開碑裂石、飛簷走壁的事情,對他來說早就司空見慣。
盡管部隊特訓教練在第一天就告誡部下:“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他還是講了些匪夷所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