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急救室外守了四個小時,冰冷的房門終於打開,灰白的冷風呼嘯而來,心不住顫抖。當醫生塌著肩膀垂頭喪氣地走過身邊時,楚思揚竟幼稚地抵在牆邊捂住耳朵,醫生搖了搖頭,用眼神說出那兩個字,“節哀!”
剛剛清醒的布清渠不顧勸阻,赤著腳從病床上跳下,護士舉著吊瓶跟在身後。他問,“醫生怎麼樣?”
醫生歎了一聲,“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聽到這句,他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蓋著白布的遺體推了出來,楚思揚伸著手,指尖卻流連白布邊緣,不敢觸碰。
楊警官安頓好布清渠後,卻找不到楚思揚的影子,問了一圈,隻說有個男子一直跟到了太平間,說要親手將死者送入冰櫃。
透過門上玻璃,楚思揚正摟著發僵的屍體,手臂從她腋下穿過,捧著她的臉龐貼向胸口,瞳光渙散,幾縷發絲淩亂地垂搭在額前。
楊警官轉身,卻被他叫住,沙啞的聲音像被水浸過一般,“查到什麼?”
“是王承遠幹的,先是高壓電暈,然後強行衝撞保安,剛將布芙帶離楚氏大樓,就被逆向而來的商務車迎麵撞上。大廈內部以及街角銀行的監控探頭記錄了全過程。被撞後,王承遠乘坐事先停在路口的轎車逃離,由於保安和交警緊追不放,未能將受傷的布芙帶走……”
“方便的話,錄像發給我……”眼瞼及時垂下,擋住了眼底洶湧的情緒,隻有被浸濕的長睫上留著似有若無的水澤。
楊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默默地關上門,將這一方天地留給他,獨自沉淪。
“小布,別鬧了。”嘴角勾起,眼角卻沉寂,兩行鹹鹹的液體滑入舌尖,他想起那個相擁對峙的雨夜。
雨,果然是一樣的味道。這味道是遊戲的開始,也是遊戲的終結嗎?
“我住院嚇你,你也住院嚇我,我們扯平了,好不好?”
沒有回答,注定沒有回答,她不會再挑著風情的眼跟他說無情的話,就連那種心痛的感覺,都已經是塵泥不複的奢侈。
“你不反對,就是答應了,我們說好,天亮前,一定要醒過來……”他蹭著她的臉,下巴抵在灰白的額頭上,閉著眼。
天亮之後,又是新的一天,他早已在心中留下了四十天的借口,“我躺了四十天,你也躺四十天,這才是真正扯平。”
四十天之後,他又會想到新的借口,“你要躺幾天都行,我本該讓著你。”
可惜,天不遂人願,屍體已經出現僵硬變色,別說四十天,就連四十個小時都難以保全,若不放入冰櫃,明天的這個時候,就該變成一具流著腐水、長著綠毛的空囊了。
天色漸晚,冷氣和黑暗翻卷襲來,護士惴惴不安地掰開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比懷中的屍體更加僵硬。眼底、鼻尖、嘴角都是刺目的腥紅,鋪滿下巴的鼻涕折著詭異的光,像從頭顱中吸出的腦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