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的昊京王城的時候,宮裏的妃嬪們大都已經睡靜了。
唯有留守的宮人,在盡著自己的職分。
有那守著燈火昏昏欲睡卻強撐著的,也有那精心看著茶水爐的,還有那四處敲著梆子巡夜的。
一切都井井有條,可見清池平日裏的管束得當,宮人們都安分守己。
德子見皇帝回來,忙忙的從觀德殿裏迎出來,太妃夜裏問了兩次,還是裴淑媛應付過去的。
“太妃最近這般聒噪,以前太後也不怎麼講究日日晨昏定省,她現在倒是越發擺譜了。”
皇帝的語氣有點不善,但舒太妃是皇帝生母,德子不敢什麼造次的話。
他輕輕接過皇帝的腰帶,細聲細氣道:“太妃也是關心皇上,裴淑媛倒是每日都去問安的,是替皇上盡孝。”
皇帝招招手,又把腰帶係上,“朕出去走走,你不要跟著。”
德子應了聲是,不知自己哪句話的不對,更不敢追問皇帝要去哪裏,隻好在觀德殿裏默默的發呆。
跟著皇帝好幾年了,卻越發不懂得他。
起先,他還以為自己已經算是皇帝身邊的核心人物了,但時間長了,他才漸漸明白,跟在身邊,並不代表什麼。
這個皇帝不一般,他的心思細膩,又決不輕易外露,就算是雲妃娘娘也未必猜得透。
外人看著雲妃娘娘已經獨得聖眷了,但德子卻覺得,皇帝心裏有一個人,他藏的緊緊的。
德子隻能猜到開頭,卻猜不到結尾。
皇帝出了觀德殿,又一次去登上宮牆。
對麵日新裏的一排臨王城的樓裏,還有幾個窗口點著了紅綠的燈籠,有人在那裏吹吹彈彈。
一聲二聲清脆的歌音,帶著哀調,從靜寂的深夜的冷空氣裏,傳到他的耳朵裏來。
這大約是漂泊涯的歌女,在那裏賣錢的歌唱。
上罩滿了灰白的薄雲,同破爛的大鍾似的沉沉的蓋在那裏。
雲層**也能看得出一點兩點星來,但星的近處,黝黝看得出來的色,好像有無限的哀愁蘊藏著的樣子。
姬繁生每一次走上這宮牆,就想起他悄悄地那次送行。
大家都以為他已經回去的時候,他卻悄悄的登上宮牆,他想最後看看她的樣子。
其實,那時候,他就約略知道,倔強的若水是要一去不回頭了。
若水在前麵打馬遠去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
她竟然沒有回頭,仿佛沒有一絲不舍,山若水,果然是一個冷情的人。
但之前的那些話,還算數嗎?
十三歲,她第一次擊敗一點紅,成為江湖有名的劍客。
他看她依然是那個鄰家的女子,或許有一多賺點錢,可以跟她在一起,幫她料理那些俗事,做一個家裏的男人。
不,他知道自己不會的。
當時那麼喜歡她,也沒有真正想過隻守著她一個人。
雖然她也從沒過,想要嫁給他。
但那些年的感情,依然是真的。
如今的傷痛,也依然是真實的。
春風沉醉的晚上,他一個人想著些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