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候像是沒看出倉子堅的不愉一樣,繼續炫耀:“你不知道吧,我夫人身邊的人,當年全部反對她嫁給我呢!”
“確實不知道。”
從傅振羽那裏問明緣由的顧詠言,被父親的吼聲吸引過來。及至甲板,便聽見父親這樣“不著調”的言論——哪有拿自家妻子的事往外的?自覺要維護母親的少年,掃了一眼八字步站立,虎虎生威卻一臉粗魯的父親後,和傅振羽一個表情。
傅振羽裝作不認識的,是倉子堅。他回避的,則是和這江南水鄉,格格不入的父親。繞著鎮遠候走的時候,少年低聲道:“父親,外祖家瞧不上您,並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您聲音一點——”
“你學會鳧水了?”
“沒——”
“那就閉嘴!”
鎮遠候冷冷地看著兒子,他保證,隻要顧詠言再廢話一個字,他腳下一定不會留情,一腳把兒子踹河裏清醒一下。他這麼丟臉的表現,那是在激倉子堅好麼?
結果,倉子堅沒動呢,他家蠢兒子先上鉤了!
現在好了,經他兒子這麼一搗亂,倉子堅臉上原本的那點子忍耐,徹底消失不見,臉色則從陰沉的河水色,變成了頭頂的湛藍的。
情緒控製得很好,轉換得時機也是剛剛好。這子,是否比得上老狐狸不一定,但比他爹李澹已強了數倍。
試探過後,已經決定讓次子入科舉的鎮遠侯,收起玩笑的臉,替倉子堅問出他關心的事:“從你師父一個人在船艙不悶嗎?當著我們這麼多饒麵,她和子堅鬧別扭的原因,可問回來了?”
自宣府見到倉子堅開始,這是鎮遠侯,第一次用“子堅”這樣親切的稱呼。突如其來的改變,倉子堅若有所思地看了鎮遠侯一眼,因為想知道顧詠言的回答,便沒著急去和鎮遠侯確認,隻是默認了這個親近的稱呼,靜候顧詠言的回答。
顧詠言在兩位長輩的注視下,腦袋一昂,道:“到底男女有別,我怎會問師父這種事?”
那不屑的模樣,仿佛跟真的似的。
倉子堅毫不留情揭穿他:“那你剛才一個人去姑娘家的屋子,怎麼沒想到男女有別?”
當著老子的麵,質問兒子,怕是隻有倉子堅一家了。而鎮遠侯剛才還想踹兒子下河呢,此刻便當沒聽見,看倆輩你來我往。
確實是你來我往,因為,男女之情上,顧詠言站傅振羽。
不知怎麼的,他自然把倉子堅看作範茗,又不是範茗。當著範茗麵,他一直想,卻不得的話,自然而然托口:“大師伯不用激我,這事,不用問我也知道師父怎麼想的。”
那自信臭屁的神色,同一盞茶前的鎮遠侯,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顧詠言什麼都沒賣弄,直接道:“大師伯自己心悅我師父,就逼著我師父心裏有你;師父明明應了你,隻不過想讓書院穩定一些再談婚嫁。偏大師伯不管不關,就和山長提親了——大師伯,我替師父問一句,所有事你自己都決定了,將師父置於何處?”
到最後,顧詠言已經帶了些許委屈。
如同他方才和傅振羽的傾訴:“大師伯再不講理,那也是明麵上的。範茗就不一樣了,嘴裏著不逼你不逼你,卻事事都在朝那個方向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