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李蘊又說話了:“靖哥是我父親的弟子,可以說,他便是我的師兄。”
師兄師妹什麼的,南湖書院不就現成的嗎?牟福將視線從周靖身上收回,心底湧起陣陣酸意,和無限恐慌,直到李蘊說出下麵的話。
“沒想到的是,在我父母出事、我和弟弟死裏逃生,求到周家門上時,他的母親堅定地否認了這門親事。若隻是毀親,我還不惱。我和弟弟前腳出了周家,後頭錦衣衛就到了——我們被出賣得十分徹底。”
李蘊輕輕同牟福說著過往,周靖卻聽到了控訴,憋在心口十五年的話,脫口而出:“祖父進詔獄後,我就東奔西走。墨染找到我,告訴我母親要退親的事,嚇得我一路跑回家阻止她。母親以死相逼,我沒有屈服——”
說到這,周靖有些不自在的停了下來。
聽到這,不知怎麼的,牟福已經沒了之前的緊張,第一反應是,以死相逼都沒有屈服,那怎麼還有我媳婦說的事發生?
約莫半盞茶後,周靖閉上眼,繼續道:“我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後,見我不屈服,就說要喝毒藥。我,我奪過她的毒藥,同樣以死相逼,她說我不敢,隻要我真喝下毒藥,就不退親。我喝了,母親卻食言了。”
大男人喝毒藥,以死相逼?這是什麼腦殘行為?還有周家老太太,連兒子都騙啊!牟福震驚的同時,忽然有了自信。這家人太不正常了,還是自家更好。
周靖說完沒臉的事後,睜開眼,看向李蘊。李蘊在他的注視下,替他把接下來的事說完:“而那毒藥是真的,隻份量不致死,周夫人準備的又很齊全,你保住了性命,卻在榻上躺了半個月。半個月後,什麼都結束了。”
“你,知道?”周靖愕然。
“是,五年前子堅就告訴我了。因為你沒做對不起我家的事,後來還幫了子堅不少忙。所以,今日相見,我還能稱一聲靖哥。”李蘊輕輕柔柔地說著,眼中沒有任何愛戀,隻有相識二十載、相處五年的熟稔。
牟福一聽是這個緣故,忙道:“咱們是該感謝靖哥。”
就這麼隨著李蘊改了口,無關心機,隻是醇厚的妹夫,最直接的邏輯。你對我有恩,我就要報答。這最低級的邏輯,卻是自詡書香門第的周母,都不曾擁有的特質。
李蘊順著他的話,熱絡地關心起周靖:“天色不早了,靖哥可有落角之處?我家地方小,傅家地方多的很,讓福哥陪你去安置吧?”
牟福自然聽媳婦的,高聲應了。
一直以為自己付出了很多、該得到李蘊回報的周靖,卻再也待不下去,奪門而出。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涼一分。李蘊沒有說出來,可他懂她,她已經表達的很明白。
忘卻曾經的情緣,他們還是朋友。
誰要朋友啊!
可是,十五年前他愚蠢地喝了毒藥那刻起,他便沒了“要”的資格。那年花落,他和李蘊沒有做成夫妻,便再也沒了機會。
雙井巷中,周靖垂首,背後寫滿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