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頂,狂風呼嘯,整個上京城被陰暗籠罩住後,崔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忙著搬花盆。
不管是上等的芙蓉花,還是崔次輔最喜歡的茉莉,總歸都是經不得雨的,崔府上下的下人一片忙亂,隻怕淋壞了這些個花花草草,回頭,主子還得怪罪下來。
而此時,當趙九重走近崔家舅舅崔次輔的書房時,零星的小雨終於撒了下來,淋打在小灰瓦上,霎時間,就再聽不到府裏的喧囂了。
崔次輔剛從書案上抬起頭來,對上的,正是趙九重那張若有所思的臉頰,老成穩重的他輕拈了拈胡須,微微一笑:“九重,你總算回來了,你不知道,你外祖母知道你還活著,心裏有多高興。我這個當舅舅的,可沒少被她老人家數落,如今見你回來,我這耳根子也總算能親近一些了。”
趙九重勾了勾唇角,想著外祖母跟大舅舅撒潑的模樣,他也有些無奈:“苦了舅舅。”
崔次輔連忙搖頭:“不苦,不苦,說到底,你小子若真有事兒,我都沒臉麵去見你娘,辛虧你給我爭了一口氣,我才能端著這當舅舅的譜兒。”
趙九重抿嘴笑了笑,沒有多話。
這時,崔次輔的聲音再度傳來了:“對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當真隻是你那堂兄弟引燃了火藥?我瞧著你那堂兄弟是個怕死的,也不該會這麼做才是。”
趙九重的心緒猛的一沉,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他思來想後也想不到個所以然來,心裏才越發沉重。
那鐵礦一事兒,李嚴和李長朔回京之後,隻說是趙天華父子和趙二虎勾結,這上麵的事兒,他們都默契的保持著沉默狀,顯然是不想惹了首輔和崔禦史。
趙九重皺了皺眉,這李嚴的性子從來都是直來直去,若讓他抓住了苗頭,不管成不成,他都會王聖上跟前報才是。
如今這莫非是李長朔的主意?
“九重,你可有事瞞著我?”崔次輔隻稍稍一看,立馬就發現了趙九重的心不在焉。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也是越發不解。
“無事。”畢竟崔禦史是舅舅的堂兄弟,如今,他還尚且在崔府,有些事尚且不能多提。
崔次輔見侄兒明顯有事兒卻裝出了一副無事兒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你打小就比同齡人沉穩,遇上事情,也隻會自己解決,舅舅在想,是不是小時候我對你苛待了一些,讓你習慣了將話藏在心頭。”
回憶起幼年時,他跟著母親住在崔府,舅舅為讓他成才,總是棍棒教育的記憶,他也忍不住笑了笑。
“怎會?我感恩舅舅對我的教導,若不是舅舅,也就沒有今時今日的九重。”他頓了頓,想到了林香草那張俊臉終是忍不住道:“我不過是想求娶一個姑娘罷了。”
崔次輔素來就沒見過趙九重看上哪家姑娘,如今見他說起這話來時,唇邊就有掩不住的笑意,忍不住笑了笑:“我道九重今日是怎麼了,原來,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如何,跟我說說,究竟是哪家的姑娘,竟讓你這般上心?”
趙九重心裏微抑,他幾乎可以想象自己提到林香草這三個字之後,崔次輔會是怎樣的反應。
可他還是沉聲說了一句:“也不是旁人,正是李嚴將軍家的小姐。”
“李嚴將軍那流落在外的閨女!”果不其然的,崔次輔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看著趙九重的目光中,帶上了滿滿的不讚成。
“我可聽說了,李嚴那閨女早就定了人家了,而且,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離王家的小王爺,雖我素來就不怕宗親,可這畢竟是定了人家的姑娘,咱們好人家的兒郎切莫要再多看一眼。”
崔次輔說著這話,又擔憂的朝著趙九重看去,畢竟,自家小侄子的脾氣他是知道的,他生來就是個倔強的,若當真是喜歡上了人家姑娘,隻怕一時半會兒,也收不回心來。
可他更加不能理解的是,自家這侄兒最是明事理,既人家將軍府的小姐已經定了人家了,他又如何能把這些心思說出口?
“香草她本是和我定的終身,隻不過,我在甬道裏被炮火轟炸的時候,李長朔帶著她走了。我本以為香草是被他脅迫的,後來,才知道她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