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地把被子打開了條縫兒,葉子儀仔細一打量,還真是個著了青衣的婢女。
“起榻吧。”公子成放下了竹簡,站起身來走向長幾,葉子儀也不敢說她不起,隻得別別扭扭地出了錦被。
瞄了那婢女一眼,葉子儀頂著一頭亂發忍著膝蓋的酸痛趿上鞋子,嘟著小嘴兒蹭到長幾邊,晃了一會兒,她屈身跪了下去,低聲道。“公子,阿葉有罪。”
“嗯。罰你把這粥食淨。”公子成拿起身前的粥碗,舀了一勺米湯喝下,淡淡地冒出一句。
“哦,啊?”葉子儀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還有這麼罰的?這個倒是容易,公子成沒開玩笑吧?
“這肉糜粥可吃得慣?”公子成也不管葉子儀是不是在地上發呆,繼續喝粥閑話。
“慣,慣,多謝公子。”葉子儀很是忐忑地側坐在地台上,低著頭拿過另一隻粥碗,瞄了公子成好幾眼,這才小心地抿了一口。
還別說,這肉粥做的挺不錯,稠稠的,又香又順滑,倒是挺合她胃口,葉子儀正要捧著碗開灌,突然一柄勺把子戳到了她鼻梁上,好懸沒戳進眼睛裏,她趕緊把粥碗放平,看了看碗裏的漆勺,又看了看一本正經什麼事兒沒有似的公子成,把想吼人的話給咽回了肚子裏。
拿起漆勺舀了口粥含在嘴裏,葉子儀使勁兒嚼著,卻是不敢去瞪公子成。
這家夥是不是要以整她為樂啊?從今天早起就沒消停,真是的!對了,到底是不是她爬到他的榻上去的?該不是這小子故意整她,蒙她呢吧?
哼!最好不要給她逮到!
憤憤地咽下嘴裏的粥,葉子儀嘟著小嘴兒,完全忘了剛才是誰在榻上要羞慚欲死了……
晴了兩天,建康的天空又鋪上了薄薄的雲彩,細密的雨絲隨著亂風在空氣中肆虐翻攪,那冰寒的溫度,比雪天都不遑多讓。
趴在暖暖的寢殿裏舒展著懶筋,葉子儀一動也不想動,過了半多個月了,現在公子成已經能自由活動了,殿裏又新添了婢女,也不用她幹什麼了,貌似現在除了吃和睡,她也沒啥可幹的了。
前兩天有點兒低燒,葉子儀名正言順地“罷工”了,每天癱在榻上,享受著和公子成一樣的主子的待遇,一點兒都沒覺得愧疚,也趕上最近事務繁多,公子成也抽不出時間來理她,於是乎,葉子儀如願以償地過上了豬一般的生活。
當然了,豬的生活也是挺無聊的,葉子儀直躺得腦袋都快扁了,終於忍不住起來了。
披著被子挪到對麵的長幾前,葉子儀坐在地台上,望著正在翻閱竹簡帛書的公子成,開始盤算要不要提出來離開的事。
半個多月了,這麼天天待在一起,她開始害怕了,公子成越是對她好,她就越不安,總覺得他的好不是平白無故的,或者,他早就看出了她是當年的荊姬,還想在她身上尋找《荊公密要》和寶圖的下落。
她也怕,怕自己會動搖。
從前他對她不好時,她恨,現在他對她好了,又是阿福的父親,她真怕自己會因著他對她一時的好,毀了現在自由自在的生活,毀了她所期望的未來。
“磨墨。”公子成眼也沒抬一下,淡淡地開口。
葉子儀沒動,正等著一旁的小婢女上前來幹活,公子成忽然抬起了頭,盯了她一眼,這一眼有點兒冷,葉子儀趕忙上前執起墨條來,慢慢地磨起墨來。
暖黃色的燈光下,公子成俊美的麵容如真似幻,他的長發黑如墨緞,襯得玉白的麵容分外惹眼,玄色的中衣下,寬厚的肩膀顯出肌肉優美的弧度, 這樣端坐著翻閱書簡,每一個動作都如同一幅優美的畫卷。
葉子儀感覺心跳有點兒快,忙低下頭去,很是認真地盯著手中的墨條,看著那墨汁在石硯中打轉,安撫著自己不安份的小心髒。
公子成看著手中的一卷竹簡,冷冷地道。“臉紅什麼?”
“啊?什麼?”葉子儀眨了眨眼,她自然感覺到了臉上的熱度,隻是這事兒,還是不認的好,隻是裝傻。
“年末會有些酒宴,我若赴宴,你留在殿中把這些理一理。”公子成說著,拿起筆來,在竹簡上輕輕一勾,放在了一旁。
想起上一回去公子辟的酒宴,葉子儀不由脫口問道。“公子,要一個人去?傷不要緊嗎?”
“無妨,你安心在殿中待著,不可出門。”公子成從長幾的書卷堆中取出一封帛書,慢慢展開,細細地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