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看了葉子儀良久,輕點了點頭,疲憊地緩緩閉上了眼,不再說話。
葉子儀見他累了,也不再多話,自己挪到窗邊,倚著車壁看向外麵穿行的彩車行人,腦子裏梳理了一遍軒方才的話,不由有些擔心。
梁要攻陳是因為陳國皇室內亂,本來這對於齊國也算是個機會,可是現在公子尚竟然會對長年在外的軒下手,那證明這一輪奪嫡,怕是隻有軒是他的對手了,這個時候,絕不能讓殘暴的公子尚繼位,她還要保證軒的安全……也許,可以鼓動軒登上帝位?
計算著這件事的可能性,葉子儀權衡著利弊,一雙血絲滿布的黑亮眼珠直是轉個不停。
馬車穿過街道,在城西的一座陳舊得不起眼的宅院前停了下來,葉榮當先從車尾跳了下去,打開了門鎖,動作利落地將兩扇大門推了開來,馬車驅入院內,葉子儀扶著軒下了車,安排他住在了主屋。
這院子有十幾間木屋,十分寬敞,葉子儀給各人分配了房間,找了間小屋做書房,把葉榮和眾侍衛聚在一處,開始商量接下來的布置。
這一商議,便直商議到了掌燈時分眾人才各自散去,葉子儀也才想起來去看跟著他們餓了半天兒的軒。
眼看著霞光隱彩,玉兔東升,葉子儀搓了把臉,緊了緊腰帶,推門進了主屋。
才一進臥房,葉子儀隻覺得眼前白光一晃,就見燈光下,軒正光著上身坐在榻沿,費力地拆著身上的棉帶,見到她進來,他瞄了她一眼,仍舊費力的去抓身後的布帶。
“我……不知道你在換藥,那個,我先出去了。”葉子儀給臊了個大紅臉,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軒叫住轉身欲走的葉子儀,聲音帶著幾分虛弱地道。“我有些不方便,你能不能替我緊一緊這棉帶?”
聽到這話,葉子儀僵在門口,好一番天人交戰。
給軒係繃帶倒是沒什麼,可這事兒要讓她那親親郎君知道了,鐵定跟她沒完啊,那家夥,她給人個麻花都跟她耍脾氣,要是知道她見過軒的身體,會不會宰了她?哦,不,是宰了軒?可是,軒背後受了傷,的確是不方便啊,算了,速戰速決吧!
吞了吞口水,葉子儀走到門口,探頭探腦地往外頭看了看,見人都給自己派出去了,這才趕緊轉身,快步進了軒的臥房。
木板房中一燈如豆,麵色蒼白的青年健碩的肌理在燈光下瑩瑩如玉,站在門口的少年小臉兒緋紅,嬌弱堪憐,這樣一幅情景,真真是絕美如畫,讓人想入非非。
“阿葉,你……是不是要幫我?”軒見葉子儀站在門口不動,有些尷尬地開口。
“啊?哦,是。”葉子儀紅著臉蹭到榻旁,垂著眼不敢去看他,側著身子拈起他背後的棉布帶,她挨著他肩膀把那棉布解了下來。
“嗤!”軒看著臉紅到了脖子根兒的葉子儀,不由失笑,他有些費力地張開手臂方便葉子儀拆身上的棉布帶,邊舉著手邊笑道。“阿葉,你怎的比尋常女娘還要怕羞?”
葉子儀側過臉,睨著他瞪了他一眼道。“除了我家阿成,我就不該看別的男子一眼,有什麼好笑的?這叫忠誠,知道不?我這是身心忠於阿成,有什麼好笑的。”
“你隻是他的孌童而己,何談忠貞?阿葉,你有才,難道為了他,你要在公子府做一輩子孌童不成?”軒等葉子儀把棉布帶都拆了下來,扶著雙膝端坐在榻沿正色道。“大丈夫誌在四方,不可沉迷於權色埋沒了才智,至於男色,你與公子成,更是不該。”
“我和阿成?男色?”葉子儀咂摸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合著軒還不知道她是女人呢,竟然擔憂起她的前途來了,這家夥,還真是……
“阿葉,我不知你是不是真的與公子成有情,隻是……你終究是個丈夫,若真的因此斷了前程,實在可惜。”軒說得很認真,葉子儀憋笑憋得也很難受。
強忍著笑意,葉子儀咬著唇點點頭,看了眼手中帶血的棉布,清咳了聲道。“咳!軒哥,我,那個,去拿些藥來。”
眼看著抱著布條兔子似地竄出房門的葉子儀,軒歎著氣搖了搖頭,捂著胸口輕咳了幾聲,凝眉看向舊榻幾上灰色的長頸陶燈。
他看得有些出神,那有點淡的暗金色眼眸,如同一片金沙浮海,其中波濤洶湧,流光閃逝,複雜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