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淺聚,細雨如絲,水麵輕霧乍起,林間雲蒸翠色,提筆難描其妙,吟頌難歌其玄,如同這世間變幻無常,翻複弄人,非是常人可以把握。
看著眼前的煙景翠色,葉子儀側頭對拂右道。“煩請哥哥將那邊的古琴拿來一用。”
拂右轉頭一看,果然牆上掛著一張係了藍色長穗的古琴,起身把那琴取來遞給葉子儀,拂右眼神有些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又坐回原處望向窗外。
葉子儀接過那琴,撫了撫琴弦,她專心地看著它,又拿出絹帕細細地拭了拭琴麵上的浮塵。
這是一把做工精致的伏羲琴,大漆的琴麵帶著點點紅斑,十分華麗,音色沉渾幽長,與這雨天相映,卻也十分應景。
將琴置在幾上,葉子儀兩隻素白的小手輕輕拔動琴弦,轉眼間,一曲沉緩的《太古引》自她指間流出,那渾厚的音色與那窗外的細雨山煙融在一處,帶動得那雨水仿佛都慢了下來,隨著這琴曲緩緩而動。
聽著這琴音,拂右慢慢閉上了眼,他輕搖著身體欣賞著這雨水濕氣中的妙音,手指也在膝上打起節拍來。
“揚之水,白石鑿鑿。素衣朱襮,從子於沃。既見君子,雲何不樂?揚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繡,從子於鵠。既見君子,雲何其憂?揚之水,白石粼粼。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
河水緩緩流淌,白色的石子清晰可見,白衣紅領的士兵準備在沃起事,既見到了主事的君子,怎麼會不快樂……
這一首《揚之水》本來與《太古引》不相匹配,隻是葉子儀這一彈一唱,頗有幾分別樣的味道,那清而緩的嗓音如同,在這沉厚的琴音中,如同一股清流乍然而過,實在是絕妙,讓人回味無窮。
葉子儀故意選了這一首曲子唱給拂右他們聽,一來是為了表達自己並無野心阻擋公子成的帝王之路,二來也是暗示公子成既將成事,希望他們能安心追隨他,不要心思動蕩。
這首歌,葉子儀唱得很用心,卻也帶著股淡淡的愁緒,這樣的陰雨天氣聽來,不由讓人忍不住唏噓。
正唱得興濃時,就聽樓梯上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重重踏來,葉子儀止住琴音,麵無表情地看向樓梯口,卻見一個青色的身影急奔上了樓,這人站在樓梯口處張望了一番,眼神在眾人臉上逐一掃過,直直地定在了她的臉上。
怎麼又是他?
看清楚來人,葉子儀微微皺眉,現在可不是見舊識的好時候,這家夥怎麼陰魂不散的,在這裏都能遇見?還真是孽緣。
坐在樓梯口的侍衛站了起來,手中扶著長劍,麵色沉凝地盯著那呆愣愣站著的青袍青年。
葉子儀端正坐了,微微側身,平靜地看著呆站在樓梯口的曲恒道。“閣下突然而來,可是有事?”
“你……”曲恒的聲音有點啞,他仿佛突然回神似的,眼神一清,對著葉子儀一拱手道。“想不到,會在此與姬相見。”
“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閣下也是如此風雅之人。”葉子儀說著,站起身來對著曲恒一屈身道。“妾擾了閣下清靜,實是有罪,還望閣下不要見怪。”
“姬是幾時到……”曲恒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他後頭一個帶著戲謔的聲音打斷了。
“子瀾,你跑得這樣急,是什麼樣的絕色佳人?”
一身青袍的曲恒身後傳來了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那人踏著木質的樓梯不疾不徐地上了樓,人還沒上來,就先傳來了一陣清朗的笑聲。
聽到這笑聲,葉子儀有點兒頭疼,今兒這是怎麼了?怎麼那家夥也來了?
遊湛大笑著走到曲恒身側,手中的白玉折扇往他肩頭一點,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稍稍有些失態的曲恒,一雙桃花眼含著笑意瞟向了葉子儀的方向。
看到一身月白綾紋緞袍的葉子儀,遊湛一愣,轉而笑道。“原來是卿卿。”
“阿葉見過遊郎。”葉子儀也沒想到遊湛會出現,當先同他行了禮,自報了名姓。
遊湛是為數不多知道她是荊嫵的人,而曲恒卻不知道她的身份,現在這個時候,知道這個秘密的人越少越好,雖然曲恒對她是有好感的,可葉子儀並沒有興趣冒這個風險。
“阿葉……”遊湛一轉眸,笑道。“那日一別,我常念著你呢,卻想不到你還是子瀾掛在心上的中意之人。”
“遊郎貫會說笑,請。”葉子儀一抬手,為兩人讓了座。
遊湛也不客氣,拉著曲恒大步走到了葉子儀的榻幾前,遊湛撩衣跪坐,見曲恒還盯著葉子儀看,他不由拉了曲恒一把,兩人並肩坐了,他這才開口問坐在對麵的葉子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