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那個叫媛媛的小女孩的時候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媛媛,我叫唐歡兮,是你的書法老師……”
“我可以叫你歡兮嗎?”媛媛巴在桌子上,玩著桌上的毛筆和墨水。
我一愣,“可以啊……”
“那我們開始吧!”她坐回她的位置,首先下了指令。
看著她一副老成的樣子,我有點懷疑,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都這麼難以接近,就像簡莊的那兩個嬌貴少爺。
我清了清喉嚨,站到大的離譜的書桌前,翻了翻手裏的字帖,問她:“你想先練什麼字體?”
“隨便吧,你想先教哪個我就學哪個……”
我心裏開始冒出一股不悅的情緒,看著這個穿著精致宛若娃娃卻出言不遜的小女孩,她低著頭用手指摩挲著宣紙的紙麵,漫不經心的樣子。
“先寫隸書好了,我小時候就是先學的隸書。”
“你小時候也是請人回來教的?”她抬起頭,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不是,我的書法是我父親教的。”
“噢……”她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那也挺好的,他還有時間教你寫字。”
我沒再講話,翻出一本禮器碑放在她麵前,“禮器碑的字體比較正統,沒什麼變化,先寫這個吧!”
“歡兮,你是哪裏人?”她繼續問。
“我家……說了你也不認識,反正不是夕城人。”
“噢……”
她又拖著長長的音調,我總覺得這個孩子好像說每一句話都在思索著什麼。
“你先臨摹一個字我看看。”我幫她把毛氈墊好,將一支白玫瑰筆放在她手裏。
“不行,我的手在抖。”她握著白玫瑰,遲遲不肯落筆。
我輕笑,“我第一次也是這樣的,別怕,第一次寫得不好是正常的,克服就好。”
媛媛的性格應該是很大膽的,聽我說後她一連臨摹了好幾個字,對於一個新學者,已經是很好了。
家教時間結束後,我正收拾著東西,方啟涯走進書房,沉默地看了幾張媛媛寫的字。
“媛媛很有天分,已經寫得不錯了。”我稱讚道,看到一旁的媛媛偷偷給我眨了眨眼睛,好像很樂意我在她爸爸麵前誇讚她。
“唐小姐教導有方。”他放下紙張,皺著的眉心微微放鬆。
看來他之前應該是很擔心我的水平的,我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麼。
“唐小姐,”他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這是這一個月的工資。”
我愕然,他未免也太大方了一點,才教了一次,就給我工資。
“方先生,等月底再算吧。”我拒絕,有錢人就是愛拿錢說事。
“不要緊的,難不成唐小姐會拿了錢就不來了麼?”方啟涯將信封放到我的背包上,食指在雪白的信封上壓出了一個一個不深不淺的凹洞。
我微笑著,將信封收進包裏,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實在是沒有必要再跟錢過不去,若再推脫,反而矯情。
走出書房的時候我看見方太太正站在門口,眼神茫然地盯著書房的門把,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站在那裏好一會了。
“方太太。”我叫她。
“呃……唐老師,課上完了?”她回過神,抬眼看我,眼神裏的情緒閃爍不定。
我悄悄皺眉,“嗯,媛媛確實對藝術很有天分。”
她笑了,露出兩個酒窩,“啟涯的女兒,豈會遜色?”
我隻是微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方太太,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好的,”她捋了捋耳鬢的長發,“媛媛,我們一起送送唐老師。”
正在和方啟涯講話的媛媛不情願地應了一聲,走出來牽著我的手,“歡兮,爸爸說我寫得很好,你明天早點來……”
對於她的轉變,我有些許的驚訝,但也並不是完全不能夠理解的,我不著痕跡地鬆開她的手,“不用送了,媛媛早點休息吧!”
我披著一身的光輝走進夜色裏,淡綠色的月光輕輕嫋嫋,我突然覺得有點困乏,自嚴城那裏回來以後便一直是這樣,現在已經算是好些,一想起以前我就不由得渾身一凜,背後的刺痛又一次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