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臾開演奏會的那天是星期六,早上我幫杜家的小男孩上過課後便決定還是去看一看。
和許多高檔住宅一樣,落薇春城門口是沒有公車或的士的,我在香樟樹圍成的林蔭道裏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看到有公交車的站牌。一個孤零零的杆子豎在蔥鬱的樹叢中,已經有點生鏽,與周圍高檔的環境有點格格不入,我忽然就想到了我自己,明明隻是一枝賣一塊錢都嫌貴的梔子,卻非要擠進愛麗絲花圃,企圖得到簡臾的青睞。
我給芝滿打了個電話,原本是想去她家的,離簡臾的演奏會還有一段時間,沒想到她正在加班,問得了她實習公司的地址,我便坐著公車慢慢悠悠地去了。
公車並不直達,還好離芝滿的公司已是不遠,我沿著街道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每跨一步心裏就糾結一次,那麼久沒有出過簡莊,今天看到那麼多陌生的麵孔,竟然有些不適應,我是被關傻了吧?淹沒在人群中,我自嘲地笑了。
在芝滿公司的大廳停留了一會,我決定還是不上去了,本來今天出來也隻是為了把一些錢交給她。
自己留了幾百塊錢,對我來說已經夠用,以前上學的時候也隻是用那麼多,剩下的錢我仍舊裝在了方啟涯給我的信封裏,讓前台小姐轉交給芝滿。
再三謝過前台,我正準備走出去,忽然聽見後麵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覺得奇怪,這個聲音,似乎有點熟悉。
“唐歡兮……”那人追上來,站在我的左邊。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縮。
男人臉色有點尷尬,卻還是一直保持著笑容,“唐歡兮,你的身體還好嗎?是不是已經複原了?”
我緊緊捏著上衣的衣角,眼神裏都是防備,“嚴城,你想幹什麼?”
嚴城擺擺手,“唐歡兮,我沒有惡意,隻是……”他摸了摸西裝袖口上的扣子,我這才發現他居然是穿著西裝。
他無視我眼神裏的異樣,繼續說道:“我為我以前對你做的事感到抱歉,你現在有時間嗎?”
我應該是要毫不猶豫地拒絕的,可是此刻的嚴城,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是無害的,我清楚的感覺到,但他怎麼變了這麼多?
我坐上嚴城的車,跟著他來到一家咖啡館。
他用左手攪拌著麵前的咖啡,無奈般的笑了笑:“以前做事太衝動,看簡臾那小子不順眼就非去找他麻煩,不過,也誰叫他惹怒了校長的兒子呢,他可是我表弟,就為了一個女人……”他搖搖頭,手下的咖啡被攪成一個漩渦,將周圍的一切慢慢吸進去,直到吞噬。
“季淺紗對他就是這麼重要……”我平靜地說道。
那時候我還是簡臾的正牌女友,卻連簡臾的敵人都知道,能威脅到他的,隻有季淺紗。
“我真沒有想到你會偷偷把季淺紗救出去……”他低眸看了一眼我戴著手表的左手,臉上的歉意顯而易見,“對不起,那時看唯一能威脅簡臾的人逃走了,神經不正常,下手太重了……”
我下意識地握住了手腕,3厘米長的一條疤,順著筋絡豎在手腕上,“我是用這隻手解開繩索的,被你廢了也應該……”我喝了一口花茶,幽幽說道,語氣裏沒有一絲情緒,真的。
“若不是簡緒趕來,我真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麼事,”他停了停,繼續說,“不過他倒還真敢來,一個人發了瘋似的衝進來,見了我們就一陣狂打。”
我猛地抬起頭,怔怔地盯著他:“什麼?不是簡臾來的嗎?”
嚴城也愣了一下,說道:“你一直都不知道?來救你的是簡臾的大哥,他把你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隻有臉上掛了點彩,卻整個人幾乎都站不穩了,眼眶裏都是水……”
“可是一滴都沒有流下來,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這樣忍過眼淚,而且他臉上那種淒然的神情……”他一臉追憶的樣子,“本來我還有還擊的力氣,看到他那個樣子,卻怎麼也出不了手……”
我緊緊握著拳,指甲都陷入掌心了,“不是簡臾?怎麼會呢?”我喃喃自語,無法消化剛剛得到的消息。
“不過後來他還是沒放過我,警察四處攪我們的場子,那幾個幫我的兄弟都蹲了牢……”
“誰?誰沒放過你?”我問他,其實心裏已經有答案了,隻是還是不敢承認,簡臾,未免也太絕情了,那他為何要偽裝起關心我的樣子,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留在簡莊當季淺紗的替補?我覺得我的心口好像破了一個大洞,鮮血汩汩地流著,漸漸就要休克了。
“簡緒……”他歎了口氣,“若不是我爸不顧一切保我,估計我也差不多了,應該比他們還慘……我明天就要回美國了,那次以後我躲到了美國,真是惹不起為了女人發瘋的男人……”他搖了搖頭,抿唇喝了口咖啡,“夕城的咖啡真是沒有美國的好喝,可我就是喜歡這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