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榮光不是沒有嚐試把鏡子要回來,可是他總不能跟一個精神病人較真,江惠玉上躥下跳,東躲西藏,鬼哭狼叫,一心要把鏡子據為己有,魏榮光和江兄又是勸又是哄,又是轉移注意力,各種方法統統失敗,江惠玉就是抱著鏡子不撒手。
到後來,江兄也沒轍了,“魏先生,你看……這怎麼辦?”
“算了,沒關係。”魏榮光揉了揉鼻梁,他一向心軟,不忍對人太過苛刻,“鏡子就先放你們這兒吧,麻煩你們……別弄壞了它。”
江兄哪敢對魏先生的話有半分忤逆,從此就把那麵神秘的鏡子作為重點保護對象,生怕江惠玉不小心摔爛磕破了它,好在一兩天後,江惠玉喜新厭舊,對鏡子喪失了興趣,改行摳牆了。江兄忙不迭把它好好地收進床頭抽屜裏,像保存一件聖物。
此時,他雙手捧著鏡子交給魏榮光。
魏榮光接過,輕拂去上麵的灰塵,再仔細地揣進口袋裏,“謝謝。”
從小院出來後,魏榮光沒有回到車上,而是步行來到陶阿姨的小麵館。店裏快要打烊了,隻有三兩客人還在劃拳喝酒,服務生們收拾著殘羹冷炙。
魏榮光並不驚動誰,隻低著頭在一角靠窗的位置上悄悄坐下來,有些神經質地玩著桌上的餐布,眼睛落在窗外的一片暗夜裏,襯得他瞳色更加深濃。
他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呆坐了多久,耳邊的劃拳聲什麼時候消失了也沒發覺,餐布在他手中變得皺褶不堪。近幾年新招進來的小服務生們並不認識他,覺得這個客人夠怪的,想要上前詢問,卻被陶阿姨製止。
她扯掉寬大的橡膠手套,在魏榮光對麵坐下,斟酌著問,“小榮,你這是怎麼了?”
魏榮光望著陶阿姨笑笑,然後不太自在地移開眼神,依然盯著無邊無際的濃夜,許久才說,“陶阿姨,你知道嗎,她已經結婚了。”
“你也見到她了?”陶阿姨歎著氣,“我是昨天晚上見到她的,她好像是過來辦什麼事,我跟她聊了幾句,她說她嫁人了,有一個女兒……哎,你們倆也真是的,這五年,沒給過我一個信兒,她不聲不響地結了婚,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進了那個公司,害得我白白擔心你們這麼久……小榮,如果你那公司沒調過來,如果她不用來辦事,你們是不是都打算一輩子不回這死氣沉沉的地方來了?”
“有時候我很怕回來。”魏榮光的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
兩個月前,徽野汽車製造有限公司的總部遷到了本市,據說這是董事長的故鄉,因此頗具意義。
魏榮光跟隨總部來到了自己出生長大的地方,熟稔的空氣幾乎令他呼吸得肺部酸疼。出席了熱烈的新總部成立儀式後,他一閑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他住過的小院,發現這裏目前被用來出租,於是很快找到房東,提出要把它買下來。
那房東正是五年前從魏榮光手上買走這院子的小企業家,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當年魏榮光結束了汽修廠的生意,人還比較窮,這位企業家看在眼裏,非常有優越感,可是並沒有因此仁慈一點,搖頭晃腦在屋裏轉悠著,吹毛求疵數落房子不是這兒不好就是那兒不妙,爭取以最少的價格占到最多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