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總是徽野的第三大股東,手中的股份僅次於梁忠文和袁勁,不過,若說卞總的勢力會給這對父子帶來什麼威脅,未免是說笑了,父子倆的股份加在一起,足夠坐穩江山,無人能夠扭轉他們的主導地位。
梁忠文之所以給卞總留權,其實是想要製約一下袁勁,袁勁近年來在生意上過於大膽,為了獲利可以饑不擇食,梁忠文雖有微詞,但畢竟是自家繼子,也不好失了和氣,便在卞總身上借一把力。
若無梁忠文的支持,以袁勁的股份是無法隻手遮天的,隻要卞總投了反對票,袁勁便無力抗衡。
袁勁遲遲未把槍口對準魏榮光,部分原因是由於公司裏還有一位更值得頭疼的卞總。
不過袁勁方才的口氣裏,顯然句句都藏著暗箭,似在抨擊魏榮光受縱容的程度比卞總有過之而無不及,而繼父壓根看不到這些人的狼子野心。
梁忠文答道,“袁勁啊,你沒必要跟卞總計較,將來整個徽野都會是你的,你又何必糾結於這種小事,你現在還年輕,卞總又是經商三十多年的老商人了,某些方麵你也該多跟他學學,做生意別衝得太狠,不該沾的財路千萬不能沾,爸是想多磨練你一陣,再把公司交給你,所以卞總的這個事,你不要再提了。”
“爸爸教訓得是,不過我還是請你多提防著這些人一點。”袁勁朝著正準備出去的魏榮光瞥了一眼。
“行了,我自有分寸,管理一個企業應該有博愛之心,這個道理我年輕時不懂,但我想讓你學會。”梁忠文說罷,忽然一口氣沒接上,猛咳了幾聲,趕緊拿起茶杯灌了幾口水才穩下來,搖了搖頭,帶著痰音歎道,“老了,老了……”
“董事長沒事吧?”已經走到門邊的魏榮光回過頭,最近梁忠文的身體似乎比以前更弱了,也不知怎麼回事。
梁忠文擺擺手,示意他不必掛心。
“我再給你添些茶水。”魏榮光走回來執起茶幾上的紫砂壺。
這邊袁勁目睹梁忠文的症狀,以孝子熱忱說道,“爸還是得好好養著身體,這樣硬撐怎麼行,公司裏的事以後就交給我們吧,爸早該考慮退休的事了,別讓自己太累……”
“喲,瞧你說的……”梁忠文就像逗弄膝下的毛頭小子一樣跟袁勁開玩笑,“終於把真心話說出來了,盼著我退休?”
“爸!你說什麼呢!我這是不放心你的身體!”袁勁臉色有些難看。
“其實我留在公司,是想再陪你打幾年天下,以你現在的資曆,我還是不敢把徽野完全交到你手裏,你要理解。”梁忠文的口吻充滿父親的智慧,“你別急,公司遲早都是你的,我們先前不是去看了墓地嗎,接下來我就該擬份遺書了……”
梁忠文並沒有因為助理在場就對這些私事避而不談,相反,他完全把魏榮光當作自己人,因此十分隨意。
“爸,你這麼說可太瞧不起我了!明曉得我擔心你的健康,還拿遺書這種東西來傷我的心!”袁勁作出生氣的樣子,魏榮光卻能看到他眼底隱匿的笑意,然後他立刻見好就收,“好了,我們不談公司的事了,現在告訴我,你身體都有哪裏不舒服?”
魏榮光不動聲色為梁忠文續著龍井,梁忠文搓了搓額頭,“都是些老年病,老化是自然程序,沒關係的……看來,我不會是個長壽的人,也算是惡有惡報。”
“爸爸在胡說什麼?你一向行善積德,老天都看在眼裏。”袁勁說。
“行善積德?你有所不知,我從前……也是犯過錯的。”
“爸爸能犯什麼錯?”袁勁訝笑。
“我算是欠過……女人的情債吧。”
說到這裏,他的眼神已有遊晃,因此沒有看見魏榮光手臂一陣不穩,上等的茶水灑出了一大片。袁勁的目光刺來,魏榮光立刻反應過來,說了句抱歉,多年修得的定力讓他麵色如常地扯了紙巾擦淨桌麵,“董事長,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出去了。”
他把紙巾團扔進桌邊的廢紙簍裏,頭昏腦熱往外走。在徽野埋伏了近五年,這是他第一回聽到梁忠文提起魏念萍。
真的隻是情債嗎?那樣傷天害理的事,又豈是“犯過錯”三個字能夠概括?
袁勁還在問,“女人的情債?原來爸爸也有過這麼一段啊,是你和媽媽結婚之前的事吧?”
梁忠文靜默片刻,“都過去了,我不想再多談……袁勁,現在我老了,沒什麼大誌了,隻想守著這點家業,跟家人過太平日子,你媽媽前幾年出了那場事故,好端端地遊著泳,不知怎麼就抽了筋,臨走前什麼話也沒來得及留下,但我知道,她是想要我多替她照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