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而今的興趣,得從幼時的枕邊故事講起。我打住親戚家,其間恰藏著各色各樣的連環畫,有《誇父逐日》、《女媧造人》、《魔方大廈》、《皮皮魯和魯西西》等經典。那時尚無智能手機,雖動畫片我也照看,但晚間是必觀連環畫的。從不認字,親戚擺與我聽,到我自捧自看,泛黃邊兒的冊子,已然被我翻爛。
俟大些,我結識了《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伊索寓言》之雲。再大點,又邂逅了《神秘島》、《狼王夢》、《魯賓遜漂流記》、《城南舊事》、《窗邊的豆豆》之若。於閱讀之際,我從未當他們作死物,些個人物確乎是活的!我有被真切驚到、喜到、悲到一個覓子(按:俗語,潛水)紮進書裏,再不想出來。
如今我鮮有這般感受了,一則我多看古文,總要帶些辨考精神,不好隻顧情節;二則年紀長,雜思也跟著長,反丟了時候的境界;三則哪怕通讀幾遍《道德經》,我還摸不著那赤子之心嗬。
非為應付考試,我真正想提筆寫作的時候,應在讀了好幾遍《魯賓遜漂流記》後。結果嚐試沒兩,就不了了之。蓋讀是一回事,寫起來又是別一回事了。至若課本上的古文,我那時頗厭她。
待到中學,我於圖書館購了本《墨子》,自然不是純古文。我頂懌於書中作者的感悟,再適合我不過了,因我本身年少,便是畀我譯文,多半不能理解下來。我愈研愈癡,至於向大人潑錢去買來同係列。便陸續讀了《莊子》、《孟子》、《六祖壇經》等。每每讀罷一本,我總有種莫名的成就感。於時我不再抵觸文言,卻也談不上喜好。
還未提,另一陶染我的——網絡文學。我自學就看起了,那會兒《鬥破蒼穹》還在連載哩!凡我一閑下來,便看,在家背著父母看,在校偷著老師看。於是乎,我異想開地也想寫,自覺沒那麼難。我果真寫了,也放諸網上,隻不足一月便無疾而終。
高中我是沒看正書(《墨子》類,需得正兒八經地看,故稱)的耐性,功課重。網絡倒還看,畢竟不費腦子。就這時,奇妙的遭際來了,我好上了先生的文章——魯迅。斷斷續續閱了《朝花夕拾》並其弟的《苦雨》,我的文風開始跟著走,又走得個四不像,十分滑稽。
我把那些個生詞、好句,皆用本子記下,以便我寫作時用。想法雖好,可我次次用得十分僵硬,不諳要領。一回,我成篇作文書了大量“之”字,順理被老師朱批了,誠然是十分可笑的。
如此,我一麵歎服先生的巉朗,一麵咿咿呀呀地模仿,竟沒了看網絡的興誌。隻因千篇一律,以網絡的遣詞造句,再不能引我入勝。繼而我看起了白話。學老師曾讓我們看《水滸傳》,那陣,看不進。高中,我從頭至尾觀完的第一本白話——《鏡花緣》。
這回我改用手機記錄詞句,迨高考後,又將其規納了電腦。緊跟著看了《西遊記》、《三言二拍》。我便又產生了寫的想法,白話的。即想即作,大一我試著寫了段時日,總覺不對味兒,筆就又停在那。漸的,我琢磨出來,要到古文裏頭找答案,畢竟古文都會得,還怕一白話?(現在看沒這簡單)
於是我借了本《曆代古文精粹》,一字不落地看完了,依舊記下詞句,並開始背誦可我意的篇目,還帶背些詩詞。我原以為自己會有所長進,輒試寫古文,噫!狗屁不通。甫一提筆便泄了氣去。
抵至我思究起考研來,偶然發見了“中國古典文獻學”。遂領略其框構,方有了答案。那有什麼今文古文,大家實則一個叫法——文字。本章暫且按下不表。總之,不侫費了十多年(大概要從學算起)的功夫,兜兜轉轉,到底是溯本求源,把到了脈子。然而這是古人從便清楚的,我真算得上愚鈍了。。
所以,我隻好老老實實從零開始,堅定我的信仰。無端怎冒出個信仰來?此乃興趣的升級貨。信仰啥?——中國傳統文化。倘不自我暗示到這地步,恐很難堅持一輩子罷。
目下我的行文風氣正如此,我於一篇文裏提過,“風氣”即一人性格、情感之所共,為人的第二張臉。似魯迅的行文人人可仿得,唯其風氣,底下更無第二個全一的了。